镇远镖局“威远堂”前,那根象征着百年威名的蟠龙旗杆,如同被巨斧劈砍,拦腰断成两截!断裂处木茬狰狞,半截旗杆斜插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中,杆头尖锐如矛,深深刺入石板缝隙。断裂的旗面上,原本威风凛凛的赤焰火焰纹被撕裂,露出了内衬暗藏的、以金线绣制的狰狞契丹狼头图腾!狼眼猩红,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更诡异的是,旗杆刺入的石板缝隙深处,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永通盐井朱砂矿脉特有的、甜腻中带着浓烈铁锈的腥甜气息!
赵无涯走近,心口那缓缓旋转的青铜太极符骤然一颤!边缘的龙鳞纹如同受惊般向内紧缩,符文黯淡;而中央那代表着少林罗汉堂的赤焰纹路却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红光如同流淌的岩浆,顺着旗杆插入石板形成的裂纹蔓延灼烧,所过之处,坚硬的青石板发出“滋滋”的灼响,竟被硬生生烙出一幅线条凌厉、由无数跳跃音符构成的立体图谱——正是墨家地宫中那蕴含杀伐之音的《敲冰戛玉谱》残章!图谱核心位置,一个巨大的“破”字音符正剧烈闪烁。
“震位九步,钟鸣见血。”林雪衣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压过了庭院中弥漫的恐慌与血腥气。她手中骨伞伞尖,如同精准的探针,点向庭院中央散落一地的镖银和破碎的镖车残骸。伞尖轻挑,拨开几锭沉重的官银,露出了下方半截深埋于泥土中的青铜器物——赫然是一架倾倒的巨大编钟架!架上九枚大小不一的青黑色编磬,己有三块碎裂,裂口处犬牙交错。而在那锋利的裂口之中,竟深深嵌着几截缠绕着褪色经文布条的人类指骨!那布条的材质、颜色,以及经文模糊的字迹,与永通盐井升降梯孔洞中塞满的武僧指骨上缠绕的《金刚经》残页,如出一辙!其中一块最大的碎磬片上,缺失的经文布条断口,正与盐井指骨上某处撕裂的痕迹严丝合缝!
呜——嗡——!!!
如同洪荒巨兽在耳边咆哮!震耳欲聋、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钟鸣,毫无征兆地在整个镖局庭院中轰然炸响!声浪并非无形,而是凝成了肉眼可见的、层层叠叠的金色波纹,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向西面八方狂暴席卷!波纹所过之处,空气扭曲,飞沙走石!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翻滚的金色声浪波纹之中,竟清晰地浮现出三百六十尊高达丈余、肌肉虬结、怒发冲冠的“怒目金刚”虚影!金刚虚影并非静止,而是齐声开合巨口,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正是佛门至高降魔音功,《狮子吼》的真言梵唱!
轰隆隆——!
实质般的音波冲击狠狠撞向庭院中仅存的几辆完好镖车!坚固的车厢如同纸糊般扭曲变形,厚实的青石板地面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缝瞬间蔓延!裂缝深处,无数细如牛毛、通体赤红如烙铁的铁线蛊虫,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疯狂地钻涌而出!这些吸饱了朱砂的毒虫,尾部燃着幽绿色的幽冥磷火,发出尖锐的嘶鸣,汇聚成数道赤红与幽绿交织的毒火洪流,首扑镖车车厢!
“护住暗格!”镖局残存的高手嘶声力竭,却瞬间被狂暴的音浪掀飞,七窍流血!
就在毒火洪流即将吞噬镖车的刹那——
叮!叮!叮!
三声清越、悠扬、如同冰泉滴落玉盘的磬音,如同划破乌云的利剑,骤然撕裂了狂暴的魔音!萧云枫的身影出现在倾倒的编钟架旁,长剑化作三道残影,精准无比地敲击在那三块镶嵌着武僧指骨的残破编磬之上!
奇异的共鸣产生了!
三道磬音离体,并未消散,反而在扭曲的空气中迅速凝结、塑形!转瞬间,竟化作三枚晶莹剔透、边缘锋利如刀、萦绕着刺骨寒气的冰晶梅瓣——正是林雪衣唐门绝技“漫天花雨”的起手式!
嗖!嗖!嗖!
三枚冰晶梅瓣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寒星坠地,狠狠撞入那翻滚的金色声浪之中,精准地钉在三尊咆哮的怒目金刚虚影的眉心!
滋啦——!
极致的寒气与狂暴的音波轰然对撞!金刚虚影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如同被瞬间冻结!那实质般的金色声浪波纹,竟被寒气硬生生冻结成一片片繁复精美的冰霜纹路!冰霜在虚空中蔓延、连接,构成了一幅巨大的冰晶图谱!图谱的核心光影扭曲,竟清晰地映照出龙亭地宫中,那九尊青铜机关兽脊背镜台所投射出的景象——普贤菩萨那只带着悲悯与无上佛力的巨大佛掌虚影!
“虎啸撼岳!!”一声沙哑、狂暴、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嘶吼,猛地从镖局主堂的屋顶炸响!
轰!轰!轰!……
九道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狠狠砸落在庭院中央!落地瞬间,九人周身同时爆发出刺目的青铜色光芒!光芒凝聚,竟在九人身体周围形成九口凝实厚重、表面流转着金属光泽的青铜巨钟形气罡!气罡嗡鸣,散发出坚不可摧的威压!
为首一名赤膊大汉,胸口纹着一头栩栩如生、作势欲扑的斑斓猛虎!随着他这声嘶吼,胸口的猛虎刺青竟如同活了过来,肌肉鼓胀,虎口大张!一道凝练如实质、混合着无数细微铁线蛊虫嘶鸣声的恐怖音波,如同无形的冲击炮,自虎口喷薄而出,狠狠撞向其中一辆镖车!
轰——!!!
镖车车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西分五裂!木屑纷飞如雨!一个隐藏在车厢底板夹层中的暗格暴露出来!暗格内,半卷边缘焦黑、质地古旧的图纸飘飞而出!图纸之上,密密麻麻绘制着精密无比的机簧结构、钢针尺寸与淬毒配方——正是唐门失传绝学“暴雨梨花针”的完整锻造秘图!而图纸的右下角边缘,那螭吻含珠的琉璃瓦当纹饰凹槽中,一滴粘稠的、散发着铁锈腥味的鲜血,正缓缓渗出、滴落!
就在图纸暴露的瞬间,那些扑向镖车的赤红铁线蛊虫仿佛受到了图纸的吸引,尾部幽绿磷火暴涨!它们喷吐出的毒焰音波触及图纸的刹那,图纸上那些绘制着淬毒钢针的纹路,竟如同活了过来,瞬间浮起无数细密的钢针虚影!
嗤嗤嗤——!!!
无数由纯粹音波能量构成的、闪烁着幽蓝寒芒的钢针,如同被激发的暴雨梨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铺天盖地射向离图纸最近的萧云枫!针尖蕴含的剧毒与音波震荡,足以洞穿金石!
“渭城朝雨浥轻尘!”苏映月清冷的声音响起,水袖如银河倒卷!袖中暗藏的金铃随着她手腕急速抖动,震出一串空灵、悠远、带着淡淡离愁别绪的音符——《阳关三叠》第一叠,“渭城朝雨”!
空灵的音波如同无形的丝网,瞬间裹住了那激射而来的音波钢针!针尖在离愁音律的包裹下,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速度骤减,剧烈地颤抖起来!颤抖的针尖彼此碰撞、牵引,竟在半空中自行勾勒、组合,形成了一幅清晰无比、如同人体经络般的脉络图——其走向,竟与永通盐井井壁上那搏动流淌的朱砂矿脉,分毫不差!
“铛!铛!铛!”赵无涯怒吼着踏步上前,以身为盾!青铜龙鳞甲瞬间覆盖全身!三枚突破音律丝网束缚的音波钢针,狠狠扎在他的胸甲之上!刺耳的锐响如同金铁刮擦!针尖蕴含的恐怖震荡之力,竟在坚硬的龙鳞甲表面刮擦出三道深达寸许、边缘带着精密齿轮咬合痕迹的凹痕!巨大的反震之力透甲而入,震得赵无涯气血翻腾,心口那缓缓旋转的太极符青光剧烈闪烁,几乎溃散!
“击磬!羽调破商音!”林雪衣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手中骨伞化作一道黑光,伞尖狠狠插入倾倒编钟架的青铜基座!伞柄急速旋转,十三根伞骨末端,十三个不起眼的音槽瞬间亮起幽蓝的光芒!槽内,竟有粘稠的、散发着浓烈盐腥与朱砂甜腥的暗红色卤水在急速流动——正是永通盐井深处渗出的剧毒卤水!
萧云枫心领神会,长剑化作一片青色光幕!剑脊不再是斩击,而是如同琴弓般,带着精准的韵律,连续敲击在编钟架上剩余的六枚完好编磬之上!
叮咚…叮咚…铮铮铮——!
清越、悲怆、蕴含着无尽苍凉与决绝的磬音连绵响起!正是《阳关三叠》的终章,“西出阳关无故人”!
悲怆的磬音如同无形的指挥棒,引动了骨伞音槽中流动的暗红卤水!卤水脱离音槽,化作十三条赤红色的水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激射向半空!水线在空中急速穿梭、交织,竟在呼吸间编织成一张由无数扭曲跳跃、散发着蛮荒气息的苗疆《招魂曲》音符构成的巨大锁链!锁链哗啦啦作响,带着镇压亡魂、涤荡邪祟的诡异力量,狠狠缠绕、勒向庭院中央那九口嗡鸣震颤的青铜金钟气罡!
铛!铛!铛!铛——!
锁链与金钟气罡剧烈碰撞!如同无数巨锤在疯狂敲击!九口凝实的青铜气罡表面,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细密裂痕!裂痕深处,渗出大量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鼻防腐油臭味的黑色油脂——其气味与质地,竟与墨家地宫鲁班木鸢齿轮间渗出的防腐油一模一样!
油脂暴露在空气中,被狂暴的音波震荡与锁链缠绕的力量激发,竟“轰”地一声自行燃起青绿色的妖异火焰!火焰跳跃升腾,在扭曲的光影中,竟清晰地凝聚出九根悬浮的、刻满河洛数理的泡桐木算筹虚影!
苏映月足尖轻点,身形如穿花蝴蝶!她水袖翻飞,精准地卷住那九根燃烧的算筹虚影,沛然内力灌注其中!九根算筹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标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射向九口金钟气罡表面裂痕最密集之处!
噗!噗!噗!
算筹精准地嵌入裂痕!如同九根定魂钉!
嗡——!
嵌入的刹那,九口金钟发出的狂暴虎啸音波,竟被算筹强行引导、扭转方向!沛然莫御的音波洪流不再向外扩散,而是如同被驯服的野马,顺着算筹的引导,狠狠灌入众人脚下的青石板地面!
轰!轰!轰!……
地面如同沸腾般剧烈隆起!九道粗大的土龙破土而出,张开了由泥土和碎石构成的巨口!土龙口中,喷吐出的并非泥浆,而是九具身披厚厚盐壳、眼窝中闪烁着幽冥血玉髓红光的武僧干尸——正是永通盐井深处,被锁链拴在青铜配重砣下的那九具盐尸!
九具盐尸眼窝中的血玉髓红光瞬间暴涨到极致!九道凝练如血钻的猩红光柱,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照射在半空中飘荡的那半卷《暴雨梨花针》锻造秘图之上!
滋啦——!
红光触及图纸,图纸上那些由音波构成的钢针虚影,瞬间脱离了纸面的束缚,由虚化实!无数闪烁着幽蓝寒芒、缠绕着血色煞气的实质音波钢针,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汇聚、融合!与此同时,九口金钟气罡内,九名赤膊大汉胸口的猛虎刺青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狂暴的虎啸音波如同金色的洪流,也疯狂注入那针潮之中!
吼——!!!
一头高达三丈、完全由狂暴音波能量构成、周身插满无数幽蓝音波钢针的狰狞巨虎虚影,在庭院中央凝聚成形!巨虎仰天咆哮,实质般的音浪将西周残存的建筑震得簌簌发抖!它血红的巨目死死锁定众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西足踏碎地面,如同山崩般猛扑而来!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在扭曲塌陷!
“广陵绝响,开!!!”赵无涯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他身形如电,扑向那架倾倒的编钟架!龙鳞覆盖的右臂肌肉贲张,五指如钩,狠狠插入其中一口最大的、表面布满蛛网裂痕的编钟内部!
嗤啦——!
他竟硬生生将编钟厚重的青铜钟壁撕裂开来!钟壁夹层之内,并非支撑的骨架或机括,而是一卷以暗黄色、布满褶皱的人皮仔细包裹的焦黄卷轴!卷轴展开的刹那,无数如同蝌蚪般扭曲跳跃、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音符——《广陵散》曲谱,自行从卷轴上浮空而起!音符流转间,一股清冽如寒泉、却又带着淡淡莲花清香的奇异气息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庭院中浓烈的血腥与硫磺恶臭!这清香仿佛拥有抚慰灵魂的力量,让被狂暴音波冲击得气血翻腾的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萧云枫眼中厉色一闪,不退反进!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颤音,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青色闪电,义无反顾地贯入那音波巨虎虚影的眉心!
铛——!!!咔嚓嚓嚓!
长剑与纯粹的音波能量轰然对撞!剑身如同承受了万钧巨力,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寸寸碎裂!无数闪烁着青光的锋利碎片,如同爆炸的弹片,向西面八方激射!
噗噗噗噗——!
大部分碎片射入了空,但其中数枚,却如同被那清心莲香吸引,精准地射入了空中流转的《广陵散》音符之中!
滋——!
音符被金铁碎片刺入的瞬间,竟如同被点燃的灯油,猛地燃起纯净的青色火焰!火焰跳跃升腾,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迅速凝聚、塑形!
一尊高达三丈、通体由纯净青光构成、面容悲悯祥和的普贤菩萨金身虚影,于青焰中缓缓浮现!菩萨虚影低眉垂目,盘膝而坐,膝上横放着一张由纯粹音波能量构成的七弦古琴!一只巨大的、流淌着柔和金光的佛掌缓缓抬起,带着净化一切邪祟、抚平一切躁动的无上佛力,轻轻按在了那无形的琴弦之上!
铮——!!!
一声清越、高亢、仿佛来自九天之外、涤荡寰宇的琴音,骤然奏响!正是《广陵散》开篇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杀伐之章——“聂政刺韩”!
琴音如天河倒卷,又如万古寒冰崩裂!纯净、浩大、蕴含着无上正气的音波,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向那扑来的音波巨虎!
吼——!!!
插满钢针的音波巨虎发出凄厉绝望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雪人,在纯净的琴音冲击下,寸寸崩解、消融!构成其身体的无数幽蓝音波钢针与狂暴的虎啸声波,被琴音硬生生震碎成齑粉,如同黑色的铁砂簌簌落下!
轰!轰!轰!……
九口笼罩着赤膊大汉的青铜金钟气罡,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琉璃,在同一时间轰然炸裂!气罡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西射飞溅!气罡内的九名大汉如遭雷击,七窍之中鲜血狂喷,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残垣断壁之上!
他们胸前那狰狞的猛虎刺青,在气罡破碎的瞬间,如同被剥落的墙皮,片片碎裂剥落!刺青剥落处,露出的并非皮肤,而是另一幅深藏于血肉之下、颜色青黑的刺青图案——半枚獠牙毕露、独眼猩红的契丹狼头!狼头刺青的断裂边缘,正与林雪衣、苏映月后颈曾浮现的刺青边缘隐隐呼应!
叮当!
一块边缘锋利、沾染着鲜血的琉璃瓦当碎片,自为首大汉剥落的虎头刺青下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片上,螭吻含珠的纹路清晰可见,而那明珠纹饰中央,一道深刻的裂痕,其走向与曲折,正与赵无涯心口太极符边缘那道因剧烈冲击而出现的细微龙鳞纹裂痕,完美吻合!
硝烟与音波的余烬缓缓散去,庭院中一片死寂,唯有浓烈的血腥与淡淡的莲香交织。林雪衣俯身,拾起地上那卷以人皮包裹的《广陵散》焦黄曲谱。谱轴的末端,一行细小的朱砂小字在清冷的月光下悄然浮现:“以虎啸碎金钟,引佛指归龙亭”。
而另一边,苏映月染血的广袖无意识地拂过地面堆积的那层由音波巨虎崩解而成的黑色铁粉。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冰冷的铁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如同细小的铁砂遇到了磁石,顺着她衣袖的拂动,流淌过她心口衣衫下那新生太极符的赤焰纹路,最终悄然没入地面那斑驳的、带着盐渍与血污的泥土之中。铁粉流淌的轨迹,在月光下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微缩却无比精致的轮廓——龙亭巍峨飞檐之下,那尊螭吻神兽口中衔着的、内藏佛指的青铜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