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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攸宜踩着水洼里的霓虹倒影时,雨针正穿透她发梢挑染的孔雀蓝。工装裤膝盖处的破洞渗出靛青颜料,在积水中拖出蜿蜒的《溪山行旅图》,皮靴跟卡着的冰裂纹瓷片随步调叩响青石板,像把碎玉洒进青铜编钟。
第七街转角的老墙渗出霉斑,她驻足凝视斑驳处新生的苔藓群落——那些翡翠色菌丝正沿着裂纹蔓延,与她画室里未完成的《蚀骨香》惊人相似。雨幕突然被割裂,月白广袖在她头顶绽成宣纸伞面,松烟墨香混着龙脑香漫过潮湿的工装布料。
"宋小姐的钴蓝要化了。" ,沈淮序的嗓音裹着雨声里的《潇湘水云》残韵,长发尾梢扫过她后颈纹身的第七根刺。他左手悬着断弦焦尾琴,琴囊浸透雨水,在青石板上洇出五十把古琴的剪影。
宋攸宜抹去睫毛上的雨珠,威尼斯红从袖口晕染到沈淮序的襟口:"沈先生这把人肉伞倒是比画室防潮柜管用。"她故意碾过他的布鞋,军靴钢钉在青石板上擦出火花,惊醒了墙缝里沉睡的蓝雪花孢子。
沈淮序的玉韘残片在掌心发烫。他看见她耳后未擦净的银朱颜料正随雨水下滑,在锁骨处凝成血痣般的圆点。二十二年前父亲焚烧《雪山行旅图》时,画卷渗出的朱砂泪也是这般轨迹。
"青花堂新窑的试釉品..." ,他将冰蚕丝帕塞进她工装口袋,丝线缠着几根断弦," ,或许合你用。"帕角绣着的"不贰"篆文正被雨水泡胀,与她腰间银链的七把铜匙碰撞出宫调清音。
宋攸宜反手抽出帕子擦拭画刀,冰蚕丝瞬间吸饱威尼斯红:"沈家的丝不如战地绷带吸水。" ,她甩出的红雨点溅在沈淮序眼尾,恰似《韩熙载夜宴图》里舞姬的胭脂泪。虎斑猫突然从檐角跃下,叼走他袖中藏着的抗凝剂药瓶。
雨势骤狂时,沈淮序的广袖覆住她单薄肩头。五十步外陆骁的杜卡迪在积水中划出靛蓝尾迹,车载音响正外放李雨维修古董钟的敲击声。宋攸宜后撤半步,工装裤蹭过焦尾琴的冰弦,共振出的泛音惊飞了宋清扬寄来的信鸽——爪上绑着的摩尔斯电码胶卷正缓缓软化。
"你的《蚀骨香》..."。,沈淮序突然握住她沾满铅白的手腕,"第七层罩染该用雨过天青。"他指尖的血渍混着松烟墨,在她掌心写就半阙减字谱。身后古董铺的琉璃窗突然炸裂,五十把古琴的投影刺穿雨幕,与宋攸宜脊椎处的玫瑰纹身精准咬合。
宋攸宜甩开他的手,军靴踏碎水中的琴影:"沈先生不如操心祖传的冰弦。" ,她扯断银链掷向积潭,七把铜匙在水面拼出残缺八卦。沈淮序的玉韘残片突然迸裂,"序"字碎屑随漩涡卷入下水道格栅,惊醒了蛰伏的蓝雪花根系。
雷暴降临的刹那,整条长街的霓虹招牌同时短路。宋攸宜在漆黑中撞进沈淮序怀里的瞬间,闻到他襟口浸透的龙脑香下,藏着青金石矿脉深处的腐朽气息。五十米外美术馆的应急灯突然亮起,《熔炉》装置的青金石粉在磁暴中升腾,于雨幕投射出两人纠缠的巨幅剪影。
"你听..." ,沈淮序的呼吸扫过她发间蓝雪花,"雨打冰弦的声音。"他广袖翻卷带起的气流中,宋攸宜听见西百年前沈氏先祖焚烧《幽兰》琴谱时的爆裂声,与此刻自己心跳频率严丝合缝。
宋清扬的卫星电话在此时刺破雨幕:"初初!你他妈站在雷暴区搞行为艺术?"背景音里的导弹呼啸与雷鸣共振,宋攸宜看见姐姐的战地镜头中,沈淮序修复的古琴正悬在加沙夜空,冰弦缠住坠落的火箭弹。
雨停时满地蓝雪疯长。宋攸宜踩碎最后一朵花苞离去,沈淮序的断弦在积水里自发编织成茧。他拾起她遗落的钛白颜料管,管身残留的齿痕正渗出诡异的孔雀蓝——那是上个月他亲手调制的独门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