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他们踩在相对薄雪上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山谷里显得异常清晰,如同擂在心头!
就在两人踉跄着扑进乱石堆的阴影,借着一块巨大岩石的掩护暂时隐住身形的刹那——
“吱嘎——!”
一声刺耳干涩的、木门被粗暴推开的摩擦声,如同丧钟般,猛地从谷底那间冒烟的木屋方向传来!
纪寻竹和余大石的身体瞬间僵住!
心脏仿佛同时停止了跳动!
纪寻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几乎冲口而出的惊呼硬生生堵了回去!
余大石则猛地将身体紧紧贴住冰冷的岩石,双眼透过石缝,如同最警觉的野兽,死死盯向木屋!
木屋那扇歪斜的破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穿着破烂肮脏兽皮靴的大脚先踏了出来,重重踩在门廊厚厚的积雪上。
紧接着,一个裹着臃肿破袄、身形魁梧却带着明显佝偻的身影,如同冬眠被惊扰的熊罴,慢吞吞地挤了出来。
那人脸上胡子拉碴,如同乱草,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余大石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瞬间钉在了那人腰后——
那里,别着一把磨得雪亮的、带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柴刀刀柄!更让余大石瞳孔骤缩的是,那人走路时,左腿明显僵硬、拖沓,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跛!
疤脸!是那个叫“疤脸”的凶徒!
他果然没死!那条跛腿,很可能就是当初冲突时留下的伤!
疤脸浑浊的眼睛带着一种长久不见天日的阴鸷和麻木,警惕地扫视着空寂的山谷。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目光狐疑地朝着谷口方向扫来!
纪寻竹和余大石连呼吸都屏住了!
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岩石,一动不敢动!
纪寻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疤脸的目光在谷口那片积雪和乱石堆方向停留了片刻,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像是抱怨这该死的天气,然后拖着那条跛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谷内另一侧、似乎是他储存柴火的方向走去,很快被几块巨大的雪堆和倒塌的枯树挡住了身影。
就是现在!
余大石猛地一推纪寻竹,用眼神示意!
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再不敢有丝毫停留,也顾不上胸口的剧痛和深雪的阻碍,拼尽全力,借着乱石堆和岩石凹陷的掩护,手脚并用地朝着谷口上方的陡峭岩壁攀爬!
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每一次身体擦过岩石带落的积雪,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余大石的脸色惨白如纸,胸前的粗布衣襟再次被暗红的鲜血洇湿,每一次发力攀爬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颤抖和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纪寻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她死死抓着余大石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拖拽!
终于!
两人狼狈不堪地翻过了谷口上方那道相对低矮的岩脊!
身体重重跌落在岩脊另一侧的深雪里,溅起一片雪雾。
暂时安全了!
两人瘫在冰冷的雪地里,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却也冲淡了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余大石侧头,目光越过岩脊,最后看了一眼谷底那间依旧冒着袅袅细烟的破败木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庆幸、后怕、不甘、还有一丝刻骨的恨意。
他猛地咳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浊气,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沉痛:
“走…快走…离开…这鬼地方…”
纪寻竹挣扎着爬起,看着余大石胸前那再次洇开的大片暗红血迹,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灰败的脸,心头像被冰锥狠狠刺穿。
她不再犹豫,意念沉入空间,石碗里一滴温润的灵液瞬间出现在她指尖!
她飞快地将灵液抹在他胸前撕裂的伤口边缘!
微不可察的清凉感瞬间渗入。
余大石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那翻涌的剧痛似乎被某种清凉的力量强行压下去了一丝,让他得以喘息。
没有言语。
两人互相搀扶着,辨认着来时的模糊方向。
深雪早己覆盖了一切痕迹,他们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张家洞窟的方向,沉默而艰难地跋涉而去。
每一步,都踏在未卜的归途和更加沉重的未来之上。
身后,那死寂的山谷和袅袅的炊烟,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嘲讽,烙印在两人心头。
冰冷的雪沫粘在裤腿上,早己被体温焐成刺骨的冰水,每一步跋涉都像拖着沉重的镣铐。
当张家洞窟那熟悉的、被巨大岩石半掩着的豁口终于出现在前方灰白的天光下时,纪寻竹和余大石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如同两尊雪塑的雕像,在及膝深的雪地里沉重地喘息着。
归途的每一步,都踏在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加沉重的抉择之上。
山谷里那缕致命的炊烟,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两人心头,断绝了最后一丝侥幸。
这地方,不能再留了。
不光是为了守住空间的秘密,更是为了远离那随时可能从山谷里扑出来的、跛腿的恶鬼!
余大石背靠着路边一块冰冷的巨石,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前被重新撕裂的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闷痛和眩晕。
冷汗混着雪水,顺着他灰败的脸颊往下淌。
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颤抖着,似乎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
纪寻竹的状态稍好,但同样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
她看着余大石痛苦的模样,又看看近在咫尺的洞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对张家的愧疚,有对未来的茫然,更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决绝。
“爹…” 纪寻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东西…怎么给?”
余大石猛地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挣扎,最终被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