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勤政殿。
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蟠龙金柱在烛火映照下投下森然的暗影。
此刻,宴席己散,殿内只余帝后、沈安宜、沈老将军、三皇子与其生母万贵妃。
空旷的殿堂更显得人影孤小,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
皇后微微垂首,恭敬地禀报道:“陛下,沈小姐与三皇子均坚称是被人陷害,意识不清才做出如此逾越之事。”
明德帝眼皮微抬,目光锐利地扫向三皇子:“哦——文轩,你来说说,是何人陷害于你?”
三皇子萧文轩慌忙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回父皇,儿臣实不知晓。当时儿臣喝多了,便随意寻了间空厢房歇息,不想一进去便意识不清了。”
他脑中灵光乍现,猛地抬起头,急声辩解道:“熏香!父皇,一定是那熏香!当时儿臣闻到一股甜腻的熏香,紧接着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站在一旁的沈安宜闻言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颤,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慌乱,指尖死死攥紧了裙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这一抹慌乱自然没逃过在场众人的眼,万贵妃当即柳眉倒竖,厉声喝问道:“沈安宜!是不是你!是你这贱人害了我的轩儿!”
“我...我..没有!”沈安宜被这声厉喝惊得浑身一抖,连忙慌乱地摇头摆手,眼神躲闪,那心虚的模样任谁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皇后适时地轻咳一声,语气平缓开口道:“陛下,那小宫女己经交代了。她供认是沈小姐吩咐的,让她打湿萧世子的衣襟,再领人去那间厢房。只是不知为何,最后去的却是三皇子殿下。”
“好你个沈安宜!”万贵妃立刻转向皇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皇帝的龙袍下摆,声泪俱下地哭嚎道:“我的轩儿定是冤枉的!陛下明鉴啊!”
她边哭边指着沈安宜控诉:“谁人不知这沈安宜当初扬言非萧世子不嫁!她定是不甘心入宫为妃,想要与萧世子生米煮成熟饭,却阴差阳错害了我的儿啊!”
明德帝猛地一拍龙案,“砰”的一声巨响震彻大殿,怒喝道:“沈安宜!如今证据确凿,你该当何罪?!”他威严的目光却沉沉地落在了沈老将军的身上。
明德帝话音刚落,沈老将军便“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脊背瞬间佝偻下去,艰涩地开口求情道:“陛下息怒!安宜...安宜年纪小,不懂事,求陛下...求陛下饶她一命...”
他颤抖着手,极其缓慢地从胸口摸出那枚象征着沈家军权的虎符,双手高举过头顶,声音带着绝望的恳求:“臣...臣愿意上交沈北军虎符,只求陛下...饶她一命。”
“爷爷!”沈安宜看到那枚泛着幽冷光泽的虎符,顿时泪如雨下,失声惊呼。
明德帝看到那枚朝思暮想的虎符,瞳孔深处猛地一缩,呼吸不由自主地一促,但他面上却极力维持着不动声色,声音冰冷地宣判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送她去华安寺,落发为尼吧。”
“谢...谢陛下开恩...”沈老将军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重重地以头触地,拜谢道。
“你领着她回去吧,明日便送她去华安寺。”
“是...老臣遵旨。”沈老将军艰难地撑起身子,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待两人相互搀扶着,踉跄的身影在殿门外浓重的夜色中消失不见后,明德帝这才将冰冷的目光转向三皇子,
“萧文轩!纵使你被算计,但在太后寿宴之上行此秽乱宫闱之举,是为不忠、不孝、不义!即刻起,褫夺你身上所有职衔,滚回你的皇子府,禁闭半年,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是...父皇...”萧文轩脸色惨白,颓然地躬身应道。
————
深夜,将军府。
偌大的府邸笼罩在死寂的黑暗中,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如同垂死的巨兽睁着无力的眼睛。白日里的风波仿佛抽干了这里的生机,只剩下无边的寂寥。
“爷爷!我不要去当尼姑!我不要剃光头!”沈安宜冲进书房,扑到沈老将军面前,抓着他的衣袖哭喊道。
“你做出如此祸事!陛下旨意己下,岂容你不去!”
沈老将军猛地甩开她的手,背过身去,声音疲惫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便走!”
“你难道忘记父亲是怎么死的吗?”沈安宜不甘心地嘶喊。
“闭嘴!”沈老将军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密布,扬起的手掌终究没有落下,只是无力地挥了挥,“出去!”
沈安宜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闺房。发疯般冲到梳妆台前,将上面那些胭脂水粉、珠钗首饰统统扫落在地!瓷瓶碎裂的刺耳声响成一片。
发泄过后,她才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榻上,掩面哭泣,肩膀一抽一抽的地耸动着。
她身边不远处的的红袖见状,眼中划过一抹暗色。
她小心地避过毯上散落一地的碎瓷片,躬身凑到沈安宜跟前,怯懦地低声讨好道:“小姐,奴婢这儿有一法子,能让您不受这出家之苦...”
“你说!”沈安宜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眼中带着一丝急切。
红袖瞥了眼房中其他丫鬟,沉默不语。
沈安宜立即会意,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目光掠过其他侍候的丫鬟,大声怒斥:“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见房间再无其他之人,红袖这才出声:“既然小姐己失身于三皇子殿下,您又是天女命格...何不干脆助三皇子登基?”
红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些许蛊惑,“届时,您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沈安宜闻言眼睛骤然一亮,随即又犹豫地蹙起眉头:“可是...三皇子如今己被陛下厌弃...”
“只要您求老将军出手...”红袖声音急促,而后又渐渐慢了下来,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咱们可以...”
沈安宜盯着婢女的动作,眼神中犹豫之色逐渐被野心取代,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好!”
那婢女看着沈安宜眼中燃起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极其隐蔽的冷笑。
主子早己安排好一切,就等你这条大鱼上钩呢!
红袖回到自己睡觉的通铺,黑暗中,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一根样式朴素的旧银簪。
在心中无声地喃喃:姐姐,我马上就可以为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