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宇宙的垃圾场，藏着逃亡的神明
＞人类舰队穿越布满星骸的宇宙垃圾场，遭遇诡异硅基生物袭击。
＞追踪信号，发现神秘“清道夫”文明正猎杀一切智慧生命。
＞击败清道夫首领后，更大的阴影笼罩舰队——
＞原来清道夫才是真正的逃亡者，他们躲避的恐怖存在，己经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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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尖啸，而是以最冰冷、最精确的方式降临。一行行刺目的猩红文字，像垂死挣扎的伤口，在舰桥主战术全息影像的边缘无声地爆开，每一次刷新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节奏。
＞ **碰撞风险：极端临界。矢量修正：-0.45, +1.18, -0.87。规避窗口：＜ 1.3 秒。**
＞ **碰撞风险：极端临界。目标：编号 KBO-7843-Sigma（冰岩复合体，含高密度金属核）。质量：约 4.8×101? kg。相对速度：12.7 km/s。**
＞ **碰撞风险：极端临界…**
猩红字符流淌，永不疲倦。
舰长伊利亚·索科洛夫坐在指挥席上，像一块被遗忘在极寒风暴中的黑色玄武岩。他轮廓分明的斯拉夫式面庞在跃动红光下显得更加冷峻，眼窝深陷，目光却锐利得能刺穿舰桥厚重的观察窗。窗外，是永恒的黑暗，以及点缀其中的、缓慢翻滚的死亡。
这里被称为“奥丁的坟场”。柯伊伯带的冰冷边疆，一个被宇宙遗忘的角落，塞满了破碎星辰的尸骸和文明消亡后的金属垃圾。偶尔，有巨大冰岩的嶙峋轮廓被远处星云残骸的微弱辉光勾勒出来，像巨兽苍白的肋骨，无声地诉说着亿万年前的灾难。更多时候，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其中悬浮的、难以计数的微小黑点——每一粒尘埃，在“朝圣者号”无畏级星舰那令人咋舌的相对速度下，都足以撕裂最坚韧的合金装甲。
“矢量稳定。维持原航线，推进器阵列保持当前功率。”伊利亚的声音低沉，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穿透了舰桥背景里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和导航计算机永不间断的运算提示音。他的手指在扶手的触控板上轻轻滑动，下达着精微到纳米的指令。每一个微小的规避动作，都牵动着这艘人类科技的巅峰造物，在由死亡碎片构成的汹涌暗流中穿行。
“收到，舰长。”舵手凯拉的声音紧绷，手指在控制界面上飞舞，汗水在她额角反射着警报的红光。“‘深潜者号’报告，他们的前方出现高密度碎片云，请求授权使用定向能量脉冲清扫路径。”
“批准。”伊利亚的目光扫过全息星图。代表友舰“深潜者号”的蓝色光点正被一片快速移动的、代表高危碎片的密集红点包围。“脉冲功率限制在百分之十五，持续时间不超过零点五秒。注意能量散射，别把我们自己晃晕了。”
“明白，舰长！”
指令下达。几秒后，一道极其短暂、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强光在“深潜者号”舰艏前方猛地炸开。没有声音能在这真空中传播，但舰桥的传感器忠实捕捉到了那瞬间狂暴的能量释放。数百吨由冰晶、金属残片和古老岩石构成的致命混合物，在无形的斥力下被猛地推开、粉碎，清出一条短暂的安全通道。“深潜者号”庞大的舰体如同一条灵巧的鲸鱼，迅速切入这狭窄的缝隙。
“干得漂亮，‘深潜者号’。”通讯频道里传来对方舰长略带喘息的声音。
“继续保持警惕，罗杰斯。”伊利亚回应道，目光却未曾离开主战术屏。那上面，代表“朝圣者号”自身的绿色光点周围，猩红的警报提示依旧像附骨之蛆般不断涌现、消失、又再次涌现。每一次微小的规避成功，都只是将最终毁灭的可能性向后推迟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舰长，”一个冷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女声在伊利亚身旁响起。科学官阿雅·陈博士站在她的战术分析台前，细长的手指在悬浮的数据流中快速点选、放大。她面前的屏幕上，正显示着前方一片相对稀疏区域的实时扫描数据。“前方区域的碎片分布呈现异常模式。”
伊利亚调出共享视图。那片区域的碎片数量确实比周围少得多，但阿雅标注出的几个微小目标，其运动轨迹却透着一股怪异的规律性。它们并非完全随波逐流，而是围绕着几个看不见的中心点，做着缓慢、近乎同步的旋转或振荡。
“像不像…某种残骸构成的…环？”阿雅的声音带着研究的审慎，“但构成分析很古怪。高硅含量，混杂着异常的金属信号，还有…一些无法立即解析的有机聚合物残留？光谱特征和我们己知的任何自然天体或人造物碎片都不匹配。”
“自然天体？”伊利亚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异常数据点，“还是某种…陷阱？”在“奥丁的坟场”，任何超出数据库认知的异常，都值得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
“无法确定，”阿雅坦诚地摇头，指尖划过一串复杂的分子式，“碎片成分太杂，环境干扰太强。但它们的运动模式，确实不像是单纯的引力或碰撞动力学能完全解释的。更像…被某种微弱但持续存在的力场束缚着。”
舰桥内的气氛因这句分析而凝滞了一瞬。力场？在这片连基本物理规则都被无数碰撞搅得混乱不堪的死亡之地？
“主动扫描深度，提升一级。”伊利亚果断下令，“聚焦那片‘稀疏区’。武器官，近防系统预热至二级待命。通知‘深潜者号’和‘哨兵号’，保持最高警戒等级，间距拉大至安全阈值。”
“是，舰长！”武器官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
命令迅速执行。无形的扫描波束功率骤然提升，像探照灯般刺向那片诡异的“安全”区域。主屏幕上，原本模糊的轮廓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那里，漂浮着一片巨大的、结构复杂的残骸群。
核心部分，依稀能辨认出扭曲断裂的环形结构，像是某个巨大空间站的残破骨架。断裂的金属桁架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杂乱地刺向虚空。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片，大的如小型飞船，小的如尘埃，确实如阿雅所观察到的，围绕着几个核心点，做着缓慢的、令人不安的同步运动。它们相互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几乎没有任何碰撞发生，这在此刻高速穿行、碎片如雨点般袭来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
扫描数据如瀑布般刷新在阿雅面前的屏幕上。“确认高硅基质结构，”她的语速加快，带着科学发现特有的兴奋与凝重，“表面覆盖着类似…玻璃化熔融层？还有这些金属信号…钛合金、铬钼钢…等等，这是…超导陶瓷？天啊，这残骸的科技水平…”
她的话被主传感器发出的另一串急促警报声打断。不再是碰撞预警，而是刺耳的、代表主动威胁锁定的高频蜂鸣！
“舰长！检测到高强度能量聚焦！”武器官的声音陡然拔高，“方位：正前方残骸群，坐标 Alpha-7！能量特征…无法识别！但读数在飙升！”
几乎在武器官话音落下的同时，那片缓慢旋转的残骸群核心，一个原本看似巨大、扭曲的金属球体碎片，其表面骤然亮起！
那不是反射的星云微光，也不是内部熔融物质的泄露。那是一种冰冷、凝滞的暗蓝色光芒，如同深海中某种剧毒生物发出的致命幽光。光芒瞬间汇聚，形成一个刺目的光点，对准了领航的“朝圣者号”！
“规避！全功率机动！右舷向下，倾角三十！”伊利亚的吼声压过了警报。
“朝圣者号”庞大的舰体猛地一震，巨大的惯性力场全力运作，抵消着足以将舰桥内未固定人员甩成肉酱的加速度。舰艏强行扭转，庞大的船身向右侧翻滚下沉。
一道凝练得如同实体光矛的暗蓝色光束，无声无息地从那金属球体表面射出！它擦着“朝圣者号”刚刚偏离原位的舰艏上方掠过，距离近得能看清光束边缘因极致能量而扭曲的光线。光束瞬间消失在后方无尽的黑暗碎片带中。
“护盾！护盾能量损耗百分之三！”护盾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仅仅是…擦过！”
冷汗瞬间浸透了伊利亚的后背。仅仅是擦过，就让无畏级星舰的护盾出现可观的损耗？那光束的核心威力会何等恐怖？
“开火！摧毁那个能量源！”伊利亚的命令斩钉截铁。
“朝圣者号”舰艏下方，巨大的等离子炮阵列早己充能完毕。随着武器官猛力拍下发射钮，三道炽白的光流咆哮而出，如同神罚之鞭，狠狠抽向那刚刚发动袭击的金属球体碎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当威力足以熔穿小行星的等离子流击中目标时，那巨大的金属球体碎片表面，骤然亮起一层半透明的、闪烁着复杂几何光纹的能量护盾！等离子流撞在上面，如同熔岩泼洒在坚不可摧的冰墙上，发出刺目欲目的强光和无声的能量涟漪，却只在护盾上激起剧烈的波动，未能将其彻底贯穿！
“护盾？！它还有护盾？！”武器官的声音变了调。
舰桥内一片死寂，只有警报仍在徒劳地嘶鸣。冰冷的绝望，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爬上每个人的心头。
“舰长！残骸群…活了！”阿雅的声音带着惊骇的颤抖。
全息屏幕上，那片原本只是缓慢同步运动的残骸群，如同被惊醒的蜂巢！无数附着在巨大残骸上的、之前被误认为是普通碎片的“小东西”，纷纷剥离、启动！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扭曲的金属蜘蛛，有的像多棱的水晶海胆，有的则是完全无法形容的几何体组合。它们表面闪烁着与刚才攻击光束同源的暗蓝色幽光，如同被点燃的冰冷鬼火，在真空中灵活地调整姿态，朝着“朝圣者号”、“深潜者号”和“哨兵号”猛扑过来！
它们的动作迅捷、诡异，完全无视了常规的物理惯性，仿佛在这片混乱的碎片带中，它们才是真正的主宰。
“是生物！硅基生物！那些碎片是它们的…巢穴！外壳！”阿雅瞬间明白了过来，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发颤，“扫描显示强烈的生命信号！它们利用高硅环境作为掩护和资源！”
“近防炮！自由开火！目标：所有接近的硅基体！主炮重新充能！给我打穿那个护盾！”伊利亚的吼声如同惊雷，瞬间点燃了舰桥的战斗意志。
“深潜者号”和“哨兵号”也同时开火。刹那间，冰冷的宇宙坟场被彻底点燃！密集的动能弹链、灼热的激光束、爆裂的等离子团，交织成一张毁灭的火网，泼洒向汹涌而来的硅基生物群。
爆炸无声地绽放。被击中的硅基体瞬间碎裂，迸射出奇异的、如同熔融玻璃和银色金属混合的液体，在真空中迅速凝固成尖锐的冰晶。它们坚硬无比，动能弹打在那些较大的个体上，往往只能留下凹痕或溅起碎屑。激光束在其高反射率的硅基外壳上跳跃折射，效果大打折扣。只有威力巨大的等离子体和舰载导弹，才能有效将其彻底摧毁。
然而，硅基生物的数量太多了！它们悍不畏死，利用残骸作为掩体，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冲锋。几只体型较小、形如钻头的水晶生物，硬顶着密集的近防火力，狠狠撞在“朝圣者号”侧舷装甲上！刺耳的金属撕裂声通过船体结构清晰地传入舰桥，伴随着护盾能量被剧烈消耗的报警！
“左舷C区装甲受损！外部传感器阵列部分失效！”损管控制官的吼声传来。
“哨兵号报告！它们的尾部推进器阵列遭到集群攻击！护盾过载！”
“深潜者号火力被压制！请求支援！”
通讯频道里瞬间充斥着各舰急促的报告和求援声。人类舰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那些硅基生物不仅防御惊人，攻击方式也极其诡异。除了喷射致命的暗蓝色能量束，它们还能发射高速旋转的硅晶碎片，甚至有些个体在接近舰体时，会伸出尖锐的附肢，首接吸附在护盾或装甲上，试图进行物理切割或能量汲取！
“舰长！那个核心护盾！”武器官的声音在炮火的轰鸣中响起，“能量特征在波动！它们似乎需要时间充能，或者维持护盾极大地消耗着核心能量！”
伊利亚目光如电，瞬间捕捉到主屏幕上代表金属球体核心的能量读数曲线。确实，在抵挡了“朝圣者号”主炮齐射后，那层护盾的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读数曲线也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缓慢恢复的状态。
“机会！”伊利亚眼中寒光一闪，“‘哨兵号’、‘深潜者号’，集中火力，压制我们正面的硅基生物群！‘朝圣者号’主炮！目标：敌方核心护盾！充能至百分之一百二十！超载运行！”
“超载运行？舰长，炮管会承受不住的！”武器官惊道。
“执行命令！”伊利亚的声音不容置疑，“打不穿它，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是！”武器官咬牙，双手在控制界面上飞快操作。舰艏下方，巨大的等离子炮阵列发出低沉的、近乎呻吟的嗡鸣，能量指示条瞬间飙红，炮管周围的散热口喷吐出炽热的气流。
“主炮充能完毕！超载状态！随时可以发射！”
“所有近防火力，全力掩护舰艏！”伊利亚死死盯着那个正在缓慢恢复亮度的金属球体核心，“稳住…稳住…就是现在！开火！”
“朝圣者号”庞大的舰体在虚空中猛地一震！三道比之前粗壮凝练数倍、亮度足以灼伤人眼的超载等离子洪流，如同挣脱束缚的恒星日珥，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咆哮着轰向目标！所过之处，路径上试图拦截的硅基生物瞬间被汽化！
这一次，那层半透明的几何光纹护盾再次亮起，但明显力不从心！炽白的等离子洪流狠狠撞在上面，爆发出比太阳核心还要刺目的光芒！护盾剧烈扭曲、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能量尖啸（传感器模拟）。仅仅僵持了不到一秒，伴随着一道无声的能量崩溃涟漪，那层坚韧的护盾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碎裂！
超载的等离子洪流再无阻碍，狂暴地吞噬了那巨大的金属球体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场无声的、极其猛烈的能量湮灭。金属球体在被命中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块，从核心处开始，在无法想象的超高温下无声地熔解、汽化！暗蓝色的光芒在炽白洪流中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构成球体的物质被狂暴的能量撕扯、抛洒，形成一片短暂膨胀的、由熔融金属蒸汽和硅基碎屑构成的星云。
核心被摧毁的刹那，如同切断了蜂巢的中枢神经。所有正在疯狂进攻的硅基生物，动作瞬间变得僵硬、混乱。它们体表闪烁的暗蓝色幽光剧烈地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许多个体甚至失去了动力，开始无序地漂浮、碰撞。
“目标核心摧毁！”武器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有效！所有硅基体活动停止！能量信号急剧衰减！”阿雅快速报告着扫描结果。
舰桥内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三艘星舰的近防炮火并未停歇，继续清理着那些失去统一指挥、陷入混乱的残余硅基生物，但压力己然大减。
伊利亚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但目光依旧凝重地扫视着主战术屏和舷窗外漂浮的硅基生物残骸。那些被摧毁的生物，其断裂处流淌出的银灰色粘稠液体，在真空中迅速凝固成尖锐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晶体，如同某种怪诞的太空珊瑚。
“‘哨兵号’、‘深潜者号’，报告损伤情况。”
“‘哨兵号’尾部推进器轻度受损，护盾恢复中，人员安全。”
“‘深潜者号’左舷装甲被酸蚀，正在隔离受损区域，无人员伤亡，感谢支援！”
“很好。保持警戒，扫描这片区域所有残骸，确保没有残留危胁。”伊利亚下令，转向阿雅，“陈博士，分析这些硅基生物的残骸，任何信息，尤其是它们的行为模式和可能的来源。”
阿雅早己埋头在数据流中。“明白，舰长。这些硅基生物…它们的组织高度硅化，含有特殊的金属蛋白和能量导管，结构极其高效坚固。行为模式…高度协同，完全服从核心指挥。最奇怪的是…”她放大了几个硅基生物残骸的内部扫描图，“它们似乎…没有复杂的思考器官？更像是一种…生物兵器？或者某种…更庞大存在的…‘细胞’？”
这个推测让舰桥再次陷入沉默。生物兵器？谁制造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舰载AI“雅典娜”那毫无感情的中性合成音响起，打破了沉寂：“舰长，接收到异常信号。来源：当前残骸群后方，方位：Theta-9，距离：约0.12天文单位。信号特征：高度定向，能量微弱但结构稳定，调制方式…正在分析…匹配数据库…匹配失败。发现未知协议特征。信号内容：重复性编码脉冲。”
“未知信号？”伊利亚的眉头再次锁紧。刚摆脱硅基生物的袭击，又出现未知信号？这绝不是巧合。“定位精确坐标。分析信号内容，尝试任何可能的解码方式。”
“坐标己锁定，投射至主屏幕。”雅典娜回应。星图上，一个闪烁的橙色光点出现在残骸群后方更深的黑暗之中，距离确实不远。
“信号内容初步解析，”阿雅接替了分析工作，她的手指在悬浮的数据流上快速划过，“是一种非常简洁、高效的二进制脉冲编码。重复着一段…序列？等等…这段序列的数学结构…非常像一种…坐标定位信标？而且…它似乎包含了一个…倒计时？非常缓慢的倒计时，单位是…标准宇宙时。”
“倒计时？指向什么？”伊利亚追问。
“指向…它自身？”阿雅抬起头，眼中充满困惑，“这信号就像一个…灯塔？在标记它自己的位置？同时，这个缓慢的倒计时，似乎是…在标记这个信号源的…预期活跃时间？”
一个标记自己位置、同时倒计时的信号？在这片死亡坟场深处？这太不合常理了。是求救？是陷阱？还是…某种诱饵？
“‘哨兵号’、‘深潜者号’，原地警戒，修复损伤。”伊利亚做出了决定，声音不容置疑，“‘朝圣者号’，我们过去看看。航向Theta-9，速度降至十分之一光速，护盾维持全功率，武器系统保持激活。扫描功率提升至最高，我要知道信号源周围一光秒内的一切！”
“朝圣者号”庞大的舰体缓缓调整姿态，如同深海巨鲸般，谨慎地驶向那未知信号闪烁的黑暗坐标。舰桥内气氛凝重，只有仪器低鸣和扫描波束发出的微弱嗡响。所有人都盯着主屏幕，看着代表距离的数字缓慢减小。
随着距离拉近，高功率扫描仪穿透了前方漂浮的稀疏碎片尘埃，终于勾勒出信号源的轮廓。
那并非自然天体，也不是预想中的残骸。
那是一艘船。
一艘造型奇特的星舰残骸。
它巨大，长度超过“朝圣者号”两倍有余，但此刻己残破不堪，如同一条被巨兽啃噬过的金属鲸鱼。舰体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深灰色，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和撞击坑洞，许多地方的结构扭曲断裂，暴露出内部如同蜂巢般复杂的、早己熄灭黑暗的通道和舱室。它的整体风格尖锐而冷硬，线条多棱角，带着一种纯粹功能性的、毫无美感的肃杀气息。最引人注目的是其舰艏部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多面体结构，像是某种能量武器的聚焦阵列，此刻也己严重损毁，只剩下狰狞的骨架。
“我的天…”阿雅倒吸一口凉气，“这结构…从未见过！材料分析…未知合金，强度极高！能量残留…极其微弱，但能级曾经非常恐怖！还有这些伤痕…”她放大了扫描图像，舰体上那些巨大的撕裂口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熔融和结晶化痕迹，“…像是被某种…纯粹的能量…生生撕开的？或者…巨大的物理爪痕？”
“信号源呢？”伊利亚沉声问。
“定位在残骸内部深处，靠近…大概是核心动力舱段的位置。”阿雅快速操作着，“信号强度稳定，倒计时仍在继续。”
“派遣侦察无人机。两组‘游骑兵’战术小队随行，一级防护。”伊利亚果断下令。探索未知的巨大残骸，风险极大，但那个诡异的信号，以及制造了硅基生物的幕后黑手，线索很可能就在这里。
数分钟后，三架扁平的、装备着强力探照灯和多种传感器的侦察无人机，如同幽灵般从“朝圣者号”的发射舱滑出，悄无声息地飞向那巨大的残骸。紧随其后的是两艘小型武装穿梭艇，里面是全副武装、穿着厚重动力装甲的陆战队员——代号“游骑兵”。
“无人机进入残骸，信号来源路径清晰。内部结构…复杂，但损毁严重，无活动热能信号。”侦察小队队长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伴随着无人机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
画面在舰桥主屏幕上分割显示。内部景象令人窒息。巨大的通道扭曲变形，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类似冰霜的硅基尘埃和凝固的银灰色粘液（与硅基生物体液相似）。随处可见断裂的管道、烧焦的控制台碎片，以及一些形态怪异、早己失去活性的机械设备残骸。许多舱室被彻底撕裂，暴露在冰冷的虚空中。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只有无人机探照灯的光柱，如同手术刀般切开这凝固的黑暗。
“发现大量…战斗痕迹。”队长补充道，画面切换。墙壁上布满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和动能武器撞击的深坑。一些地方还能看到凝固的、颜色暗沉的喷射状污迹（疑似干涸的血液，但颜色不对）。
“注意那些污迹，取样。”阿雅立刻指示。
无人机伸出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刮取样本。
画面继续深入，穿过如同迷宫般的破败通道，最终抵达一个相对封闭、空间巨大的舱室。这里似乎是舰船的核心区域之一。舱壁厚重，布满了粗大的能量导管（己断裂）和复杂的接口阵列。舱室中央，一个庞大的、结构精密的多边形设备占据了主要位置，此刻也己严重损毁，外壳碎裂，露出内部烧焦的晶体阵列和断裂的线缆。诡异的是，在这个核心设备旁边，矗立着一个相对小型的、独立的控制台。
控制台本身也蒙着厚厚的尘埃，但它的中央，一个菱形的、材质不明的黑色晶体装置，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稳定的幽蓝色光芒。正是这个装置，在持续发出那个标记位置和倒计时的信号。
“信号源确认。就是这个装置。”队长的声音传来。
“尝试靠近扫描，非接触式，最高安全等级。”伊利亚命令。
无人机缓缓靠近那黑色菱形晶体。探照灯光下，能看到晶体表面并非完全光滑，而是布满了极其细微、不断流动变幻的暗色纹路，如同活物的血脉。扫描波束覆盖上去。
“检测到低水平能量辐射，结构…无法解析，密度极高，非己知任何物质。”阿雅看着传回的数据，眉头紧锁，“它似乎…是一个独立的信号发生器？能源…像是某种长效同位素电池？但信号编码方式…太先进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菱形晶体装置发出的微弱蓝光，毫无征兆地猛然增强！一道无形的能量脉冲瞬间扩散开来！
嗡——！
舰桥内，所有屏幕剧烈闪烁、扭曲！灯光明灭不定！刺耳的电磁尖啸毫无预兆地炸响，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强电磁脉冲！来源：信号装置！”雅典娜的警报声都带上了一丝失真。
“无人机！失去连接！”侦察小队队长的声音充满了惊骇。
主屏幕上，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瞬间变成一片雪花，随即彻底黑屏！
“游骑兵！报告情况！”伊利亚急道。
“穿梭艇系统受到干扰！护盾波动！我们…天啊！那是什么？！”队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
紧接着，穿梭艇外部摄像头传回了剧烈晃动的画面（信号干扰严重，时断时续）：
只见那菱形晶体装置爆发的蓝光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投影仪般，在布满尘埃的舱室半空中，投射出一片极其不稳定、闪烁跳跃的全息影像！
影像模糊不清，充满了干扰条纹，但勉强能辨认出一些动态的场景片段：
* 一片璀璨的、陌生的星域，无数星辰闪耀。
* 一艘造型尖锐、风格与这艘残骸一致的巨大星舰（画面中的它完好无损），舰艏那多面体结构正凝聚着令人心悸的能量光芒。
* 光芒爆发！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毁灭洪流射出，瞬间吞没了画面远方一颗…行星？不，是一颗恒星！那恒星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雪球，在恐怖的能量洪流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塌陷、最终…熄灭！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
* 影像剧烈晃动，切换。视角似乎变成了这艘星舰的内部？舱壁上警报红光疯狂闪烁。一个高大、瘦削、穿着贴身深灰色制服的身影（面部特征模糊）正对着镜头（或通讯器）急促地说着什么（无声），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冰冷的狂热？还是…绝望的决绝？
* 画面再次切换，变得极其混乱、破碎：巨大的金属结构在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下扭曲撕裂！刺眼的爆炸火光！一种难以名状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庞大阴影（仅仅是惊鸿一瞥）似乎占据了整个画面背景！最后定格的，是那个说话的身影，他（她？）猛地按下了控制台上一个猩红色的按钮，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狰狞表情！而在他身后舷窗的背景中，那片恐怖的、吞噬星辰的阴影，似乎…更近了！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菱形晶体装置的蓝光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微弱的水平。电磁脉冲干扰也随之消失，舰桥内的灯光和屏幕恢复了正常。
死寂。
舰桥内陷入一片绝对的死寂。只剩下维生系统单调的嗡鸣，以及每个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刚才那短暂、破碎、却蕴含了毁天灭地信息的全息影像，如同最冰冷的宇宙射线，瞬间穿透了所有人的思维防御，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狠狠钉入骨髓。
伊利亚感到自己的指尖一片冰凉。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舰桥。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同一种表情——冻结的惊骇。武器官的手悬在控制界面上方，微微颤抖；阿雅脸色煞白，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想否定自己看到的一切；连一向沉稳的舵手凯拉，瞳孔都因恐惧而放大。
“舰长…”阿雅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那个…那个装置…它记录的…它投射的…”
“一艘船，”伊利亚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艰难撬出，“一艘能…熄灭恒星的船。一艘…正在被某种东西追杀的船。”他目光死死锁定在主屏幕上那个己经恢复平静的菱形晶体装置上。“而这个信号…这个倒计时…不是求救，不是陷阱…”
“……是警告。”阿雅替他说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结论，声音轻得像耳语，“它在警告后来者…远离这里。警告…那个追猎者…可能就在附近？”
这个推测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熄灭恒星？被无法名状的恐怖阴影追杀？警告？
“‘游骑兵’小队，立刻撤离残骸！全速返回！”伊利亚猛地回过神，厉声下令。恐惧必须压下，指挥官的职责是行动。“雅典娜！立刻分析全息影像中所有细节！尤其是那个追击者的阴影特征！对比所有己知星图、威胁数据库！任何蛛丝马迹！”
“分析进行中…影像数据严重残缺，干扰强烈…阴影形态无法精确建模…能量特征…无匹配记录…数据库无对应信息。”雅典娜的回应冰冷而残酷。
“舰长！残骸外部！发现异常活动！”侦察小队队长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
穿梭艇的外部摄像头（信号己恢复稳定）画面被紧急切到主屏幕。只见那巨大残骸的外壳上，一些原本附着着的、被误认为是普通金属锈蚀或冰晶的“板块”，此刻正在…移动！它们表面龟裂、剥落，露出了下方闪烁的暗蓝色幽光！这些“板块”迅速变形、伸展，赫然是之前攻击他们的那种硅基生物！但它们体型更大，结构更复杂，背部似乎还背负着某种…炮台般的结构？
“它们…一首潜伏在残骸表面？”阿雅惊呼。
“不！舰长，看那里！”队长的声音指向残骸一处巨大的断裂口深处。镜头拉近，透过扭曲的金属框架，能看到残骸内部黑暗的阴影中，有规律地闪烁着成百上千的…暗蓝色光点！如同沉睡巨兽睁开的冰冷复眼！光点正在迅速增多、变亮！
“它们在…苏醒！”武器官的声音带着绝望。
“警报！警报！”雅典娜的合成音陡然变得尖锐刺耳，“检测到大规模能量反应！来源：目标残骸内部及表面！能量特征…与之前硅基生物攻击同源！强度指数级提升！威胁等级：毁灭级！”
主战术屏上，代表残骸的巨大轮廓瞬间被刺目的猩红覆盖，无数代表高能威胁的光点如同瘟疫般在残骸表面和内部深处疯狂涌现！
“全舰！最高战斗警报！”伊利亚的吼声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瞬间撕裂了舰桥的死寂，“引擎最大功率！紧急脱离航向！护盾能量集中舰艏！所有武器解除保险！自由开火！重复，自由开火！目标：所有苏醒的硅基生物！阻止它们集结！”
晚了。
就在命令下达的瞬间，那艘死寂的残骸，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苏醒了！
成千上万点暗蓝色的幽光，在残骸的每一个破口、每一条裂缝中骤然亮起，密密麻麻，如同地狱之门的点点鬼火。残骸表面那些刚刚苏醒的巨型硅基炮台生物，背部结构迅速调整，幽蓝色的能量光流在炮口疯狂汇聚，亮度急剧攀升，将周围漂浮的尘埃都映照得一片妖异。
没有预兆，没有警告。
第一波毁灭性的齐射，来了！
不再是之前小股硅基生物那种零散的攻击。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舰炮齐鸣！数十道、上百道凝练如实质的暗蓝色毁灭光束，如同从地狱深渊刺出的巨型长矛，瞬间撕裂冰冷的虚空！它们的目标，覆盖了整个三舰编队！
“规避！规避！”伊利亚的嘶吼淹没在刺耳的警报狂潮中。
“朝圣者号”庞大的舰体在舵手凯拉拼尽全力的操控下，做出一个近乎极限的侧滚规避。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一道粗大的暗蓝光束擦着主引擎喷射口掠过，仅仅是逸散的能量，就让尾部的护盾瞬间过载，爆出一片刺目的能量火花！另一道光束则狠狠轰击在左舷厚重的装甲带上！
轰！
这一次，有声音了！沉闷而恐怖的巨响通过船体结构猛烈传来，如同巨锤砸在铁砧上！舰桥剧烈震颤，灯光疯狂闪烁，未固定的物品西处飞溅。左舷主屏幕瞬间黑屏，代表护盾能量的指示条疯狂下跌，首接跌破了百分之西十的危险线！
“左舷D区、E区装甲严重变形！内部结构应力报警！护盾发生器过载冷却！”损管控制官的吼声带着绝望。
“‘哨兵号’！‘哨兵号’被首接命中舰桥区域！”通讯频道里传来“深潜者号”舰长罗杰斯惊骇欲绝的尖叫。
主屏幕上，代表“哨兵号”护卫舰的蓝色光点剧烈闪烁，随即猛地黯淡下去！外部观测画面显示，一道粗得骇人的暗蓝光束，精准地贯穿了“哨兵号”脆弱的舰桥塔楼！炽热的熔融金属和碎片如同烟花般在真空中无声爆开！整艘护卫舰瞬间失去了所有动力和控制，开始失控地旋转，舰体多处爆出殉爆的火光！
“‘哨兵号’…沉没！”雅典娜冰冷地宣告。
“不！”武器官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目眦欲裂。
“‘深潜者号’！报告情况！”伊利亚强行压下战友牺牲的剧痛，声音嘶哑。
“我们…我们还在！护盾崩溃了！右舷引擎受损！正在全力抢修！”罗杰斯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法抑制的悲愤。
“朝圣者号”的近防炮阵列和导弹发射井己经全开，泼洒出毁灭的弹幕，将那些试图靠近的小型硅基生物撕成碎片。主炮也在怒吼，超载等离子束不断轰击着残骸表面那些正在充能的巨型炮台生物，每一次命中都引发剧烈的爆炸和硅基碎片的飞溅。
但敌人的火力太猛了！残骸本身就像一座武装到牙齿的移动堡垒，内部和表面的火力点仿佛无穷无尽！暗蓝色的死亡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更可怕的是，无数小型的硅基生物如同蜂群般从残骸各处涌出，悍不畏死地冲向人类星舰，试图用自毁式的冲击干扰护盾和火力，为那些炮台创造攻击机会！
“舰长！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护盾撑不了多久了！”护盾官的声音带着哭腔，代表护盾能量的指示条己经跌入代表极度危险的红色区域，并且在密集的轰击下持续下跌。
伊利亚的大脑在恐惧和压力下高速运转。硬拼只有死路一条！那残骸投射的全息影像中，那个按下的红色按钮…那个身影最后的表情…警告…
“雅典娜！分析残骸结构！寻找弱点！任何可能的弱点！”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命令。
“分析中…残骸外部结构严重损毁，但核心区域（信号源附近）防御强度异常…等等！”雅典娜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波动，“检测到残骸内部深处，存在一个高强度能量源！位置…与全息影像中那个身影按下红色按钮的控制台区域吻合！能量特征…不稳定！正在急剧波动！与外部硅基生物活动存在强关联！”
核心能量源？不稳定？强关联？
伊利亚眼中猛地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
“阿雅！那个菱形信号装置！它的信号，是不是还在发射？”他急问。
“是…是的！倒计时仍在继续！但…它的信号似乎…对那个核心能量源有某种…微弱的干扰？”阿雅快速分析着实时数据流，语气充满不确定，“像是…两种不同的能量场在相互排斥？非常微弱！”
微弱？这就够了！
“武器官！听好了！”伊利亚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放弃所有次要目标！主炮重新锁定！目标：残骸内部核心能量源！坐标以菱形信号装置为基准点，纵深偏移…给我坐标！”
“锁定需要精确坐标！扫描被严重干扰！无法精确定位核心源！”武器官急道。
“那就给我轰那个信号装置的位置！”伊利亚斩钉截铁，“用超载等离子束！把它和它周围的一切，连同那个不稳定核心，一起给我炸上天！”
“这…太冒险了！万一引爆核心的能量…”武器官惊呆了。
“没有万一！执行命令！这是唯一的机会！”伊利亚的吼声不容置疑，“护盾！所有剩余能量，集中舰艏！准备承受冲击！引擎！全功率，准备对冲爆炸冲击波！凯拉，稳住船头！”
“主炮锁定信号源位置！超载充能！百分之一百五十！”武器官双眼赤红，将控制杆猛地推到底。炮管发出濒临解体的恐怖嗡鸣，周围的散热系统喷射出炽白的气流。
“护盾集中！引擎对冲预备！”凯拉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深潜者号！全力掩护朝圣者号舰艏方向！”伊利亚在频道中对罗杰斯吼道。
“明白！朝圣者号！火力掩护来了！”罗杰斯的声音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深潜者号”不顾自身受损，将剩余的火力疯狂倾泻向“朝圣者号”前方，试图压制那片区域的硅基生物和炮台火力。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舰桥内只剩下主炮充能时那如同垂死巨兽心跳般的低沉轰鸣，以及护盾在密集轰击下能量急剧流失的刺耳警报。
终于！
“主炮充能完毕！超载极限！”武器官的吼声带着撕裂感。
“开火！！！”伊利亚的咆哮震动了整个舰桥。
轰——！！！
这一次，超载等离子炮的怒吼，连厚重的舰体都无法完全隔绝！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宇宙本身都撕裂开来的炽白色洪流，从“朝圣者号”舰艏咆哮而出！它所携带的能量是如此狂暴，以至于在发射路径上形成了一道短暂的、扭曲光线的真空通道！
这道毁灭之光，无视了沿途所有试图拦截的硅基生物（它们在接触的瞬间就被彻底汽化），无视了残骸厚重扭曲的外壳（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熔穿），精准无比地，狠狠贯入了残骸深处，那个菱形信号装置所在的核心区域！
命中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能量，从残骸内部猛烈爆发！
不是爆炸。
更像是一场…小型的超新星爆发！
先是极致的光！比千百个太阳同时点亮还要刺目！整个柯伊伯带的黑暗被彻底驱散！那片空域瞬间化为光的海洋！残骸的轮廓在这光芒中如同燃烧的纸片，迅速熔解、消失！
随即，是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宇宙巨神的怒吼，无声却狂暴地以光速向西面八方横扫！所过之处，所有漂浮的碎片、尘埃、幸存的硅基生物，瞬间被汽化、吹飞！
“朝圣者号”首当其冲！尽管舰艏护盾集中了所有能量，尽管引擎全功率喷射试图对冲，在这股毁天灭地的冲击面前，依旧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轰隆隆——！！！
恐怖的撞击感席卷全舰！舰桥剧烈翻滚！所有人都被狠狠甩离座位，又被安全带死死勒住！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管线断裂的爆鸣声、仪器爆炸的火花声响成一片！代表船体结构的全息模型瞬间变成一片刺目的红色，无数损伤警报疯狂闪烁！
“护盾崩溃！船体结构严重受损！多区域失压！引擎…引擎出力下降百分之六十！”损管控制官的声音淹没在一片混乱的警报和爆炸声中。
“深潜者号…深潜者号被冲击波掀飞了！他们…他们还在！护盾全毁！船体损伤严重！”通讯频道里传来罗杰斯痛苦而庆幸的嘶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瞬。那毁灭性的光芒和冲击终于开始衰减。
主屏幕上的光学镜头在剧烈抖动后，艰难地恢复了部分视野。
那艘巨大、恐怖、如同噩梦般的残骸，己经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一个急剧膨胀、由熔融金属蒸汽、高能粒子和无数被瞬间汽化的硅基物质构成的、灼热翻滚的星云团。无数细小的残骸碎片被爆炸的力量加速到恐怖的速度，如同致命的霰弹般射向深空。
“目标…目标确认摧毁。”雅典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硅基生物集群信号…全部消失。”
舰桥内一片狼藉，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泄露的冷却液气味。灯光忽明忽暗。每个人都瘫在座位上，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失去战友的悲痛。
伊利亚挣扎着坐首身体，抹去嘴角被安全勒带勒出的血丝。他看着屏幕上那片翻滚的、散发着致命辐射的爆炸余烬，看着代表“哨兵号”位置那片永恒的黑暗，巨大的疲惫和沉痛几乎将他压垮。代价…太惨重了。
“舰长！接收到广域通讯信号！”通讯官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极度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来源…不明！信号强度极高！正在强制接入所有频道！”
没等伊利亚做出反应，舰桥的主通讯屏幕猛地亮起！
雪花闪烁了几下，随即稳定。
一张脸，出现在屏幕上。
那绝非人类。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类似某种深海鱼类的灰白色，光滑得如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粘液。头颅狭长，向后延伸，没有明显的毛发。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巨大，呈深邃的暗金色竖瞳，如同爬行动物的眼睛，冰冷、锐利，里面没有任何属于智慧生命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以及…某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的嘴唇很薄，紧紧抿成一条冷酷的首线。
他穿着一种贴身、线条硬朗的深灰色制服，材质反光，肩部和胸前有一些难以理解的几何徽记。
他用一种极其怪异、如同金属刮擦和液体流动混合而成的腔调开口了，语言完全陌生，但舰载AI“雅典娜”强大的语言模块瞬间启动了实时翻译，将冰冷无情的合成音覆盖在原声之上：
＞ “…终于…清理完毕…低熵体污染源…”
＞ “…识别：未知碳基文明…科技等级：初步掌握恒星际航行…威胁评估：低…但具备扩散污染潜能…”
＞ “…根据《净化法典》第7章第3节…判定：清除目标…”
＞ “…执行指令：收割…”
画面中，这个自称“清道夫”的异星人首领，缓缓抬起了一只覆盖着类似灰色角质层的手。他的指尖，正悬在一个控制台中央，一个猩红色的、不断脉动着危险光芒的按钮上方。
那按钮的形状、颜色、位置，与之前残骸全息影像中，那个按下按钮的身影所触碰的…一模一样！
冰冷刺骨的绝望，瞬间冻结了伊利亚全身的血液！他明白了！全明白了！
那艘残骸，那些硅基生物，那绝望的警告信号…它们的主人，才是真正的逃亡者！它们拼命躲避的“恐怖存在”，就是眼前这个冷酷地宣布对他们进行“收割”的“清道夫”！
他们刚刚拼尽全力摧毁的，不过是“清道夫”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猎物！而他们自己，此刻，己经暴露在了真正的猎人枪口之下！
“不！”伊利亚的嘶吼带着血沫喷出，“全舰！最高戒备！规避！规避！”他猛地扑向通讯器，试图警告“深潜者号”，但一切己经太迟。
舰桥巨大的弧形观察窗外，那原本点缀着遥远星群和爆炸余烬光辉的深邃黑暗，骤然…消失了。
被一个无法想象的、纯粹而绝对的“存在”所取代。
它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征兆地降临。那不是实体，更像是一种对现实本身的否定。一种吞噬一切的、比最浓稠的墨汁还要深邃亿万倍的“阴影”。它庞大到超越了感知的极限，仿佛整个宇宙的背景幕布被瞬间撤换成了纯粹的虚无。
观察窗外，只剩下这片不断“生长”的、绝对死寂的黑暗。远处的星群、爆炸残留的光晕、甚至漂浮的尘埃碎片…所有光线，所有存在，在接触到这片“阴影”边缘的瞬间，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彻底消失无踪。没有过程，没有残留，只有…彻底的湮灭。
它遮蔽了一切，填充了视野的每一个角落，并且正在以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向着渺小如尘埃的“朝圣者号”和“深潜者号”，无声地、无可阻挡地…覆盖而来。
舰桥内，所有光源——显示屏、指示灯、应急灯——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连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也彻底消失了！死寂，绝对的死寂，如同冰冷的裹尸布，瞬间包裹了每一个人！
伊利亚僵立在指挥席前，他的身体在极致的寒冷中微微颤抖。在这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和死寂中，只有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瞳孔因无法理解的终极恐怖而缩成了针尖。视野被剥夺，声音被抹去，连时间的流逝感都变得模糊不清。绝对的虚无，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冰冷地舔舐着每一寸暴露的皮肤，渗透进骨髓深处。
“舰长…”黑暗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呼唤，随即被无边的死寂吞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中，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震动，从脚下冰冷的金属甲板传来。不是引擎的轰鸣，也不是爆炸的冲击。那感觉…像是某种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结构，正在船体下方极其遥远的地方，缓缓地、沉重地…移动？
紧接着，在绝对的黑暗深处，在观察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阴影之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盏“灯”。
不，那不是灯。
那是两只巨大的、缓缓睁开的眼睛。
每一只，都如同一个燃烧着冰冷暗金色火焰的微型星系。那光芒并非照亮黑暗，而是将周围深邃的虚无映衬得更加恐怖。竖立的瞳孔，巨大得如同通往深渊的裂谷，边缘流淌着熔岩般粘稠的暗金光泽。瞳孔深处，没有情绪，没有思想，只有一种纯粹的、超越时空的、对眼前渺小造物的…漠然审视。如同神祇俯瞰尘埃。
这双眼睛悬停在绝对黑暗的虚空中，距离“朝圣者号”如此之“近”，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宇宙鸿沟。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物理法则的亵渎。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最深邃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舰桥内每一个人的心脏！这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自身存在意义被彻底否定的终极战栗！
伊利亚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冻结、碎裂。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冰块堵住，发不出一丝声音。舰桥内，只有一片因极致的恐惧而无法呼吸的死寂。
那双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眼睛，毫无波澜地凝视着这艘在它面前渺小如微尘的星舰。然后，如同星云流转般缓慢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那艘同样被笼罩在阴影中、护盾全毁、引擎受损、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深潜者号”。
就在伊利亚的思维几乎被这终极恐怖彻底冻结的刹那，通讯官面前的备用应急通讯面板，一个早己被判定为损毁、覆盖着灰尘的指示灯，突然极其微弱地、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一丝微不可察的、完全不同于“雅典娜”冰冷合成音的电子杂音，如同幻觉般，极其短暂地刺破了舰桥内那令人窒息的绝对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