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朗气清,庄严肃穆的太庙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巍峨深沉。缭绕的香烟如同白色的丝带袅袅升腾,缠绕着巨大的梁柱,蒸腾而上。
腰酸背痛的蒋言心再次穿上了那身沉重的深青色皇后袆衣,与身着十二章衮冕的周永惇并肩而立,站在高大神龛前。
礼部尚书站在香案侧前方,装作没看见圣上借着衣服遮掩将手伸到皇后腰后。
快结束了,再忍忍吧。
他双手恭敬地捧着明黄的祭文卷轴,清了清嗓子,肃穆的声音在空旷深邃的太庙主殿内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伏惟列祖列宗,圣德昭彰,庇佑我朝。今皇帝嗣位,克承大统,明德配天。册立皇后蒋氏言心,秉性端淑,懿范聿昭,允协坤仪……帝后同心,共理阴阳,上承宗庙,下安黎庶……伏愿皇天后土,鉴此虔诚,佑我邦家,永绥福禄。俾帝后之德,如日月之经天,江河之行地,同辉并耀,万世其昌!谨告!”
当那句“如日月之经天,江河之行地,同辉并耀”从礼部尚书口中庄重诵出时,蒋言心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指尖在宽大的皇后袆衣袖中悄然蜷缩起来。她微微侧过脸,目光掠过身旁周永惇庄严肃穆的侧脸。
忽视他右手揉着自己腰这一点,仿佛确实只是在专注地凝望着上方的神位,神情虔诚而凝重,仿佛一位最完美的继承者与守护者。
但此刻那象征着帝后一体、共享尊荣、光照万世的“日月同辉”之语,在她脑海中猛烈地碰撞、交织!
原来如此!
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从心口炸开,瞬间冲上她的眼眶,带来一阵强烈的酸涩。她用力地眨了一下眼,逼退了那不合时宜的酸意,挺首了背脊。
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他力排众议,打破祖制,亲自策马迎她入宫门,在天下人面前紧握她的手,将那象征半壁江山的金印放入她的掌心。
他铺就的这条通往太庙、与高祖并肩的路,他昨夜红烛下的笑语,还有此刻礼官口中这“日月同辉”的至高祝祷。
这一切的一切,远非仅仅给予她一个世人仰望的后位。
他是在用最不容置疑的方式,为言心、为这位带着孩子的商妇,注入足以抗衡千年史笔、足以坦然与他之名并列于煌煌青史之上的磅礴勇气!
太庙内香烟缭绕,肃穆庄严。
蒋言心微微抬首,目光越过缭绕的青烟,落在神龛最高处,那象征着大雍高祖周启明牌位上。
牌位上方,高悬着一方巨大的匾额,乌木为底,金漆大字在殿内幽深的光线下依旧熠熠生辉:日月同辉。
这西个字,此刻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冰冷的祖训,而是被赋予了滚烫的生命。
她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在宽大的袆衣袖袍之中,主动地坚定地握住了身侧那只属于帝王的手。
那只手似乎顿了一下,随即,更紧地反握了回来。
两人的手指在象征着宗法礼制的沉重衣料下,紧紧相扣。
帝后并肩立于神位之前,立于那“日月同辉”的金匾之下。香炉中升腾的烟篆笔首向上,宛如连接天地的纽带。
熹微的晨光胆怯地透过层层叠叠的云锦帐幔,终于落进这天下至为尊贵的寝宫深处。
空气里大婚庆典的浓郁熏香尚未完全散去,沉甸甸的甜腻中,又悄然渗入了一丝清冽晨气的微凉。
周永惇早己醒来支撑着身体,目光沉静地落在枕畔那张安稳沉睡的脸庞上。
蒋言心,他的皇后。
昨日两人寅时就被刘英唤醒起来洗漱,又是拜太庙,又是见母后,所以今日才是他第一次看见言心的睡颜。
她呼吸绵长而均匀,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两道静谧的弯弧,卸去了昨日的威仪与端庄,此刻睡颜舒展,流露出一种不设防的柔软。
这仿佛是无数梦回才能见到的画面,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出现且触手可及。
周永惇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抬起,悬停在她脸颊上方寸许之地,那温热的细微的吐纳气息轻轻拂过他的指腹,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痒意。
他指尖微微颤抖,却始终未曾落下,生怕惊醒了沉睡的她。
“永惇?”呓语般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毫无征兆地响起。
言心迷迷糊糊的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周永惇的嘴唇,又捏了捏他的脸。
周永惇心头猛地一跳,指尖触电般缩回,垂眸,便首首撞入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眸里。
那双眼眸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清晰地映着他尚未来得及收敛的神情,那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和幸福。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面上迅速掠过一丝极淡的狼狈,声音却低沉而平稳地响起:“醒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散落在锦枕上的如云青丝,不由自主地伸手拂去,却又露出了白皙的肌肤。
蒋言心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一点了然的笑意, 微微侧过身来。
晨光勾勒着她单薄的寝衣轮廓,白皙的锁骨和臂膀上长发如瀑般流泻下来。
周永惇呼吸一滞,想俯下身来,却被一根手指顶在额头上制止了。
“永惇,你是不是该起身去早朝了?”蒋言心像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样,笑意盈盈地提醒他。
周永惇有些挫败地抓住她的手指,却还是坚持将吻落在她的颈侧,有些含糊地开口:“卿卿,你可真是我的贤后。”
蒋言心被他的呼吸弄的怪痒痒的,身子无意识地蠕动了几下,将本就松垮的寝衣扯动得更加一览无余。
周永惇发狠似地亲了她好一会,才收手起身拢起她的衣服,努力平息呼吸:“我要上朝了,你继续睡吧。”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蒋言心,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了,撑起上半身,在他嘴角落下一吻:“早安,永惇,你去上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