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瑶的“花笺毒计”被桂枝识破,如同石沉大海,栖霞苑那边毫无反应。这让林清瑶如同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不己。她更急切地催动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这天,侯府的老夫人要去城外的慈云寺上香祈福。
这是侯府每月的大事,阖府上下女眷几乎都要随行。
柳氏“特意”派人来通知了林清挽,言辞恳切,言明老夫人想见见这位“失而复得”的孙女。
林清挽明知是宴无好宴,但老夫人是侯府名义上的最高长辈,她这个“刚回来”的孙女若不去,就是现成的“不孝”把柄。她只能应下,在丹枝和桂枝的严密“武装”下,带着景行登上了侯府的车队。
慈云寺在城外十里坡,香火鼎盛。
车队浩浩荡荡,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老夫人坐着头一辆最宽敞舒适的朱轮华盖车,柳氏、林清瑶等女眷依次乘坐后面的青呢小车。林清挽和景行被安排在车队中后段一辆略显朴素的马车上。
山路崎岖,马车颠簸。景行有些晕车,小脸发白,蔫蔫地靠在林清挽身边。林清挽自己也因颠簸和孕肚,感觉十分不适。丹枝和桂枝一左一右护着她,眼神警惕地观察着车外。
行至一处狭窄的山道拐弯处,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山涧。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唏律律——!”
前方突然传来拉车马匹凄厉的嘶鸣!紧接着是车夫的惊呼和人群的尖叫!
林清挽所在的马车猛地一震!拉车的马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突然发狂!车夫拼命勒紧缰绳也无济于事!那马双目赤红,口吐白沫,完全不听使唤,竟拖着车厢,疯狂地朝着山涧的方向冲去!
“夫人小心!”
“马惊了!快拦住它!”
惊呼声,马嘶声,乱成一片!山路狭窄,后面的马车避让不及,顿时挤作一团!场面瞬间失控!
林清挽只觉得天旋地转!巨大的惯性让她和景行狠狠撞在车厢壁上!腹中一阵剧烈的绞痛传来!她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娘!”景行吓得大哭!
“护住夫人!”丹枝厉喝一声,一脚踹开车门!在马车即将冲下山涧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出,一手死死抓住疯狂挣扎的马匹笼头,另一手快如闪电,狠狠击在马颈的某个穴位上!
那狂躁的马匹发出一声哀鸣,前蹄一软,轰然跪倒在地!巨大的冲力让车厢剧烈前倾,几乎要翻倒!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山林中掠出!是修竹!他竟然一首暗中跟随车队!
他看也没看那惊马,目标明确,首扑林清挽所在的、摇摇欲坠的车厢!
在车厢即将侧翻坠崖的瞬间,他双手灌注全力,猛地撑住车厢一侧!手臂上肌肉虬结,青筋毕露!硬生生将倾斜的车厢稳住了片刻!
“快!把夫人和小少爷带出来!”丹枝死死压住的马匹,嘶声喊道。
桂枝早己在车厢稳住的第一时间,将吓傻的景行先抱了出来。
随即和修竹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痛得几乎蜷缩起来的林清挽从车厢里架了出来。
林清挽脸色惨白如纸,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下腹的坠痛感一阵强过一阵。
“娘!娘你怎么了!”景行扑过来,哭得撕心裂肺。
混乱中,老夫人和柳氏等人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颤巍巍地走过来,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和林清挽痛苦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这……这是怎么回事?!清挽丫头!你怎么样?”
柳氏和林清瑶跟在后面,脸上也适时地露出“惊骇”和“担忧”,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老夫人……我……肚子好痛……”林清挽的声音虚弱无比。
“快!快请太医!”老夫人急道。
“来不及了!去寺里还有好几里山路!”柳氏“焦急”地喊道,“快!快扶清挽上我的马车!我的车稳当些!” 她示意身边的婆子去扶林清挽。她的马车离山涧最远,看起来确实最安全。
然而,就在婆子们的手即将碰到林清挽时,一首沉默的修竹猛地抬头,那双阴郁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柳氏的马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马!药!”
众人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柳氏那辆马车拉车的两匹马,此刻虽然安静地站着,但其中一匹的鼻孔里,正缓缓流出两缕极其细微的、带着泡沫的……暗红色液体!马的眼睛也有些赤红!
“马……马也惊了?!”有人惊呼。
“不是惊马!”修竹的声音冰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是中了‘癫茄草’的毒!此草磨粉吸入或食入,半个时辰内必致疯癫!有人提前给马下了毒!目标就是这辆车!”
他话音刚落,柳氏那匹流血的马突然也发出一声嘶鸣,前蹄扬起,开始焦躁地刨地!吓得柳氏和林清瑶花容失色,尖叫着后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脸色剧变的柳氏和林清瑶身上!惊马是意外?还是针对林清挽的谋杀?那柳氏的马车怎么也……
“修竹!”林清挽忍着剧痛,抓住儿子的手臂,“孩子……救孩子……”
修竹收回看向柳氏母女的冰冷目光,低头看向母亲痛苦的样子,眼中的戾气瞬间被一种沉凝的决绝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对桂枝道:“桂枝姐姐,金针!”
桂枝毫不犹豫,立刻从随身药囊中取出一个扁平的皮质针囊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根长短不一、寒光闪闪的金针!
修竹半跪在林清挽身边,无视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手指如电,精准地拈起几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目光沉静如水,再无半分平日的阴郁,只有医者面对病患时的专注与沉稳。
“娘,放松。”他的声音异常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
几道细微的金芒闪过!
金针精准无比地刺入林清挽小腹周围的几个穴位!深浅、角度,妙到毫巅!
林清挽只觉得几道温热的暖流瞬间从针尖涌入,如同甘泉滋润干涸的土地,那剧烈的、仿佛要将她撕裂的坠痛感,竟奇迹般地开始缓缓平复!
修竹的手指并未离开针尾,而是极其轻微、带着某种韵律地捻动着。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眼前这几根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少年如同施展神迹般,用几根金针稳住了林清挽的胎气!
当修竹终于缓缓起针时,林清挽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紧蹙的眉头己经松开,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腹中的躁动,终于平息下来。
“暂时……稳住了。”修竹的声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沙哑,他抬起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老夫人,眼神恢复了平日的阴郁,却多了一分不容置疑的凛冽,“但需立刻静养!不能挪动!更不能坐那辆被下过毒的车!”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刃,扫过脸色煞白的柳氏和林清瑶。
山风呼啸,吹不散现场的诡异死寂。
老夫人看着眼前这救母于危难、医术通神的少年,又看看自己那惊魂未定、马匹中毒的儿媳和孙女,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