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郭淮看着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床单以及床尾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心中闪过一瞬惊慌和无奈的怒气。
他快速转身来到护士台。
“护士你好，请问一下3床的吴淑华女士出院了吗？”
值班护士正敲着电脑，抬头看了一眼郭淮，了然。
“是你啊，你奶奶在医生办公室呢，估计还是想出院。你劝劝她吧，总是一有空闲就找我们说情，确实有点影响我们工作了。”
郭淮略显疲惫的道了歉，往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还没进去，就听到医生的声音，明显带着不耐烦。
“吴奶奶哟，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不是我非要你住院，你自己现在的情况虽然还好，但是难保出院以后不复发。你孙子也是为你好，你要是实在不想治了，自己跟你孙子沟通行不行？你老是来找我我还怎么工作？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病人啊！”
“不是，医生你行行好，家里困难，我不想拖累淮淮，你就跟他说我己经病好了让我出院吧…”
医生的声音瞬间高涨几分，打断吴奶奶的未尽之言：“吴奶奶！”
郭淮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赵医生深呼吸压下情绪，偏头看了过来。
见是郭淮，脸上浮现一丝解脱，赶紧指着吴奶奶朝他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回了办公桌前。
郭淮对他歉疚的道了声谢，这才拉着满脸抗拒的吴奶奶回病房。
病房里，吴奶奶躺靠在病床上坐立难安。
郭淮坐在病床边的小桌前，己经从书包里拿出一叠试卷，开始专心致志整理自己的错题，过去这么多年，有些知识他需要重新捡起来。
这间病房是个六人房，没有住满。
病房里除了吴奶奶，还住着一个60来岁的老太太、一个西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20多岁的小姑娘。
吴奶奶这是住院第三天，但她除了躺床上坐立难安的吊水，就是守着护士和医生求情想出院，以至于和病房里的其他人都不算熟悉。
此时那个老太太见着郭淮如此刻苦，忍不住悄声朝吴奶奶竖起了大拇指，吴奶奶与有荣焉的笑了笑，但想到现在的处境，愁容再次袭上心头。
她本身就不是个爱跟人闲聊的性子，笑过也就过去了，并没有想要聊天的欲望。
她只不过是前段时间肚子疼了几回，几天前再次复发的时候就被淮淮强硬的安排住进了医院。
可想着家里仅有的几千块存款还有她的工作，就觉得焦心、难熬。
淮淮现在正是读书的关键期，要是因为给自己顶班身体出了岔子，或者学习跟不上来该怎么办？
她刚刚就看见淮淮的试卷上有好几个红叉叉了，以前淮淮的试卷上哪里会出现这么多错题？
...
晚上7点，郭淮提着洗好的饭盒出了病房，吴奶奶跟在后面，两人沉默着一起走到了电梯口。
等电梯的间隙，吴奶奶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淮淮自从一周前高烧一夜后，就变得很是执拗。
明明自己每回忍一忍，肚子疼个一两天也就过去了，非要让她在医院里住着烧钱。
吴奶奶看着孙子身上遮不住手腕的衬衣，眼里泛起了泪花。
她抬起满是褶皱的手，扭头将眼泪抹掉，都是她没用，身子不争气。
郭淮听到身后掩盖不及的抽泣声，眼神盯着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
半晌，等电梯打开又重新合上，他才走过去扶着奶奶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奶奶，我不会影响学习的。你乖乖治病听医生的话好不好？只有4天了，医生说4天后数据正常你就能出院了。
学校和街道那边我都己经安排好了，王姨体谅咱们，答应只要我在7点之前把你负责的那条街打扫干净，当天就能算你正常上班，班主任也同意我不上早自习，只要赶在第一节课上课前到就可以。
你看，这样安排我完全能应付的过来是不是，我现在就回家，8点前睡觉，一天都能保持7个小时的睡眠，绝对不会影响学习的。
咱好好的，这几天乖乖听医生护士的话，好不好？不然我在家、在学校都要担心你，你忍心我睡不好、学不进吗？”
本来在郭淮的安抚下，还泪眼婆娑的吴奶奶，听到后面只觉得手足无措。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不配合会害得淮淮身体出问题、学习退步，她就觉得难受自责。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些个红叉叉，吴奶奶赶紧保证道：“好好好，我听话我听话，你快回去睡觉，上课一定要专心听讲，不能分心...”
郭淮轻轻将奶奶脸上的泪痕擦干，看着奶奶如今鲜活的样子，心中感叹。
微笑着和奶奶道别，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抬头，刺目的灯光让他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还没压下去的酸涩化作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
凌晨，弦月似灯塔静静高悬在空中。
雨后的柏油路在路灯的照耀下泛着点点银光。
郭淮握着长苕帚，一下下挥扫，将路面的落叶和垃圾扫到路边，偶尔一辆汽车路过，郭淮便退到人行道或路中央的隔离带等待。
朝霞初显，郭淮加快了速度，更换小扫把将堆在路边的垃圾快速扫进撮箕里面。
一个烟盒卡在下水道缝里，郭淮蹲下身，伸手将烟盒抠出来，见下水道口里满是堆积的落叶，干脆将井盖打开，顺手把落叶全都掏了出来。
一辆自行车快速从前方街道拐过来，熟悉的一中校服外套被晨风吹成一个臌胀的深蓝色布球。
自行车上的人在两人错身的瞬间惊讶的望过来。
不想旁边就是一个小水洼，那人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没来得及转方向盘绕过，速度未减分毫，就这么径首冲了过去。
高速旋转的轮胎压过水洼，溅起的泥水淋了郭淮满身。
自行车上的人好似无事发生，加速扬长而去。
郭淮扭头看了一眼那个骑在自行车上的背影，平静的用衣袖擦掉脸上的泥水，看似毫无波澜。
终于赶在7点前将负责的街道清扫干净。
郭淮只来得及匆匆赶回家换了身衣服，忍着肚中的饥饿，他刚走进教室，就听见有人大声叫嚷道。
“咦，是什么味道啊？好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