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模糊却无比关键的信息瞬间被点亮,如同黑暗中的闪电——封神大劫!
殷商武成王!黄飞虎!其坐骑,正是五色神牛!
眼前这少年,虽年纪尚幼,但这独一无二的神牛坐骑……莫非是黄飞虎的某位先祖?
那个贯穿封神故事、从殷商擎天巨柱到周朝开国元勋的关键家族?!
黄家。
殷商立国时便随王伴驾的股肱之臣!世代忠良,战功赫赫!
黄飞虎更是位极人臣,官拜镇国武成王,手握重兵,深得帝辛信任,是殷商王朝仅存的几根真正顶梁柱之一。
然而,正是这位看似最不可能背叛的武成王,最终被逼反出朝歌,投奔西岐。
他的反戈一击,如同抽掉了殷商最后一股强韧的精气神,国运气数随之江河日下,而他投奔的周国,则如烈火烹油,气运蒸腾,终成燎原之势。
电光火石间,陈默心中己定计。
他脸上瞬间挂起江湖术士特有的、三分神秘七分世故的笑容,整了整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青布道袍。
主动迎下荒坡,朝着那骑着神牛、正饶有兴致打量集市喧嚣的英俊少年走去。
“无量天尊!”
陈默在少年数丈外站定,打了个稽首,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拿捏的沧桑与忧虑。
“这位公子,气宇轩昂,坐骑神异,贵不可言呐!然……贫道观公子印堂之上,似有一缕阴霾缠绕,恐非吉兆啊。”
少年闻声,收回望向集市的目光。
一双清澈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好奇与些许矜傲的眸子落在陈默身上。
他嘴角微扬,那点玩味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显然并未将这“算命先生”的危言耸听放在心上。
“哦?道长会看相?”
少年声音清朗,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阴霾?道长怕是看差了。
“吾乃少昊后裔,大廉曾孙,中州黄氏嫡系血脉,单名一个‘璟’字。”
他轻轻拍了拍座下神牛温润如玉的脖颈。
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一股傲然:
“吾族秉承人族气运而生,世代拱卫人皇,上承天命,下安黎庶,何来阴霾缠身之说?
“道长此言,危言耸听了吧?”
陈默心中更加笃定,这少年,绝对是未来那位武成王的首系先祖无疑。
此刻的他,贵气天成,自信满满,全然不知未来家族将面临何等惊心动魄的剧变与抉择。
“黄公子家世显赫,血脉尊贵,贫道自然知晓。”
陈默脸上忧色更重,仿佛真的在忧心忡忡。
“然,公子请看——”
他抬手指了指依旧喧闹沸腾的集市,
“天地生变,神人相争!
“人皇挥戈反天,悬天苏醒大战,此等亘古未有之大变局,人族气运如怒海孤舟,起伏跌宕,岂能稳固如初?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公子身负一族兴衰,岂能不察?”
黄璟脸上的玩味笑意淡了些许,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集市上关于“人皇反天”、“悬天大战”的喧嚣呼喊,此刻似乎显得格外刺耳。
他虽年轻气盛,但出身大族,对气运、天命之说并非全然不信。陈默的话,如同在他自信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那……依道长之见,这阴霾何解?”
黄璟的语气少了些矜持,多了一丝认真。
陈默心中微动,知道火候到了。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营造出一种神秘而略带诡谲的氛围:
“公子可知……这天地间,有些存在,并非神佛,亦非妖魔。它们古老得超越时光,强大得无视规则,沉睡在无法理解的维度深渊之中……”
黄璟的好奇心果然被勾了起来。
身体微微前倾:“哦?还有此等存在?道长请讲!”
“贫道曾于极西之地游历,偶入一濒海小镇,名唤‘印斯茅斯’。”
陈默的声音变得低沉、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仿佛在讲述一个尘封的噩梦:
“那镇子笼罩在终年不散的咸腥海雾里,死气沉沉,居民稀少,眼神躲闪,带着一种非人的……鱼腥味……”
他描述着小镇的诡异氛围。
那些深目塌鼻、颈侧有鳃痕的居民,以及他们信奉的、沉睡在深海深渊的“父神达贡”与“母神海德拉”。
讲到小镇深处举行的血腥祭祀,那些半人半鱼的“深潜者”从黑暗海沟中爬出,与镇民交配,诞下更加扭曲的后代……
讲到那些被血脉诅咒逐渐同化的人,如何在痛苦与疯狂中滑向深渊,最终成为古老存在重返世间的奴隶与容器……
阴郁、潮湿、粘稠的恐怖感随着陈默的讲述弥漫开来。
那并非神魔斗法的宏大,而是深入骨髓的、对自我存在被异化、被吞噬的终极恐惧!
是血脉的诅咒,是来自“祖先”的恶意同化!
“……最终,那讲述者逃离了印斯茅斯。
“却发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变化,镜中倒影,己非纯人。”
陈默的声音如同叹息,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绝望。
“公子,您说……拥有太过强大、太过古老的祖先血脉,真的是福泽吗?”
“还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一个终将吞噬后代自我,将子孙化作其重临世间之傀儡的……可怕诅咒?”
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黄璟骑在五色神牛背上,英俊的脸庞微微发白,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惊悸与迷茫。
那“印斯茅斯阴霾”的故事,如同冰冷的深海触手,缠绕上他的心神。
尤其是那关于“血脉同化”、“失去自我”、“成为祖先奴隶”的结局,更是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他那颗因出身高贵而无比自信的心上!
强大如斯的祖先……真的是庇护吗?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未来的黄家……他黄璟……会不会也……?
少年沉默着,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神牛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绪,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良久,黄璟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陈默,之前的矜傲与玩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探究。
“敢问道长……尊姓大名?何方修行?”
陈默心中一松,知道种子己经种下。
他微微一笑,宝相庄严,单手合十于胸前——一个不伦不类、却又透着一丝西方教味道的礼节:
“贫道乃西方散修,信奉东来佛陀,弘扬大乘佛法,普度众生。
“公子唤我一声‘阿弥陀’便是。”
他这次想了个新马甲。
想想以后可能大家伙见面打招呼都得喊他这阿弥陀佛,给他提供信仰,还有点小兴奋。
“‘阿弥陀’……”
黄璟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古怪的法号,眼神闪烁不定。
显然在飞速思考着什么。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陈默郑重其事地抱拳行了一礼,姿态放得很低:
“多谢道长今日点醒!此故事……黄璟铭记于心!
“道长今日之言,如醍醐灌顶,令璟警醒!
“若他日道长有需,或我黄氏一族力所能及之处,璟与璟之子孙,定当竭力相助,以报今日点化之恩!”
说罢,黄璟抬手,轻轻抚过座下五色神牛那根最为粗壮、闪烁着青玉光泽的左前角。
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淡金色的、属于人族古老血脉的精纯气运之力,轻轻一划!
“噌!”
一声轻响,如同金玉交鸣。
一小截约莫三寸长、通体温润如玉、内蕴五色宝光流转、边缘锋利如刃的牛角尖端,被整齐地切了下来。
断口处光滑无比,并无血迹,反而散发出更加浓郁精纯的灵韵。
黄璟将这截蕴藏着神牛精气与一丝黄氏气运的牛角信物,双手递向陈默,神色无比郑重:
“此乃吾坐骑‘五色’之角,内蕴其一丝本源精气,更沾染吾族气运。
“以此为凭,他日无论天涯海角,道长或其传人持此物寻我黄氏子孙,吾族上下,必倾力相报今日点醒之恩!”
陈默心中微震,郑重地双手接过。
牛角入手温润,却又带着一股沉甸甸的份量,仿佛托着一段沉重的因果与一个古老家族的承诺。
那五色宝光在指尖流转,触感奇异,隐隐能感受到内里蕴含的磅礴生机与一丝属于大地山川的厚重神韵。
“贫道…阿弥陀,谢过公子。”
黄璟见他收下,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少年人的明朗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深沉。
他不再多言,对着陈默点了点头,轻轻一夹牛腹。
五色神牛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哞叫,西蹄下云雾再生,托着它那尊贵的主人,调转方向,踏着无形的云阶,很快便消失在城镇另一头的天际,只留下一道淡淡的五色霞光残影。
陈默站在原地,望着黄璟消失的方向,袖中握着那截温润牛角。
天道契约、西方教任务、元始天尊的算计、开天珠的野望……
呵呵,债多不愁虱子咬,埋线嘛,谁不会一样!
他转身,走向荒坡上那座简陋的土庙。
泥塑的如来依旧低眉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