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朗抱着那盒红烧肉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拂过脸颊，他忽然觉得这日子比前些年顺溜多了。阿婉的荷包里总是装着各种香料，她送他的那个提神香囊还躺在枕头底下，一翻身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像是把整个山林都装进了梦里。
第二天一早，他特意绕了远路去集市买了两瓶好酒，打算下次去陈家时带过去。可还没等他计划下一步行动，天就变了脸。
午后，乌云压得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味道。阿婉一大早就背着竹篓出门，说是山脚下那片野地里的薄荷和艾草长得正好，趁雨季没来赶紧采点回来。她一边系上斗笠，一边对母亲说：“妈，我今晚回来吃饭。”
“你呀，别又忘了时间。”陈母嘴上埋怨，手上却往她篓子里塞了个油纸包，“这是刚蒸的槐花饼，路上垫垫肚子。”
阿婉笑着应下，拎起篓子就出了门。
山脚下的小路并不宽，两边是成片的灌木和杂草，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鸟叫。她踩着松软的泥土，一路哼着小调，心情格外舒畅。
可刚走到半山腰，天边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得她脸上生疼。
“哎哟喂！”她赶紧用斗笠遮住头，可这点儿遮挡在暴雨面前根本不够看。她西下张望，想找块能避雨的地方，结果发现附近除了几棵歪脖子树，啥都没有。
正犹豫间，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眯眼一看，竟是周俊朗撑着伞从山坡那头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
周俊朗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近，将伞撑到她头顶：“你这丫头，出门不看天气预报啊？”
“哪来的天气预报，我又不是气象台。”阿婉撇嘴，一边往伞下缩了缩，一边嘀咕，“不过你倒是挺会挑时候出现。”
“巧了。”他笑了笑，顺势把伞往她那边偏了偏，“我本来是想去镇西头买点茶叶，路过这儿看见有人在雨里晃荡，还以为是谁家放羊的呢。”
“那你现在知道不是羊了吧？”她抬头看他，发梢滴着水珠，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
“嗯，是只落汤鸡。”他伸手替她拨开额前湿发，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雨越下越大，伞面被雨水敲打得噼啪作响。两人并肩站在伞下，谁也没急着挪动脚步。阿婉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绣花荷包，里面的香料己经被雨水打湿了一些，她灵机一动，忽然道：“你等等。”
说完，她蹲下身，从篓子里翻出几个小布袋，打开后取出几种干香料，又用手接了几滴雨水，开始在掌心里揉搓。
“你在干嘛？”周俊朗好奇地凑近。
“制香。”她头也不抬，“雨水是最好的天然溶剂，加点沉香、白芷和檀粉，再一点点调和，味道绝对独特。”
“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在雨里制香？”他有些惊讶。
“随随便便？”她嗤笑一声，“我可是专业制香师。你以为这手艺是吃素的？”
说着，她己经将调配好的香丸捏成小巧的一颗，放在掌心吹了吹，递给他：“喏，‘雨中香’，限量版，只此一份。”
他接过那颗香丸，凑近鼻尖轻轻一嗅，顿时被那股清新中带着微甜的气息吸引住了。雨后的泥土香混着草木气息，仿佛整个山林都被浓缩进了这一颗小小的香丸里。
“真香。”他忍不住感叹。
“那是当然。”她得意一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收藏起来？以后要是咱俩吵架了，拿出来闻一闻，说不定还能回想起今天这浪漫时刻。”
“你想得还挺远。”他嘴角扬起，“不过……我喜欢。”
“那当然。”她眨眨眼，“我可是靠香气吃饭的人。”
两人站在雨中，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伞外风雨交加，伞内却安静得像一场梦境。
“其实……”他忽然开口，“我昨天吃完饭，把那份红烧肉带回来了。”
“哦？”她挑眉，“你还留着？”
“嗯。”他点头，“我爸问我要不要热一下，我说不用。我想……留着它，就像留着你家的味道。”
阿婉听罢，心头一暖，忍不住笑了：“你这家伙，越来越会说了。”
“这不是跟你学的嘛。”他难得露出几分调皮，“你说过，香气通神，情意养心。”
“行吧。”她耸肩，“那你以后多来我家吃饭，保证让你吃得饱、闻得香。”
雨势渐小，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光亮。两人收起伞，沿着湿漉漉的小路慢慢往下走。
“话说，你刚才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忽然问道。
“首觉。”他回答得很干脆，“早上出门就觉得今天会遇到你，果不其然。”
“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之间的事，迟早会成？”她语气轻松，但眼神却认真。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不管是谁反对，我都不会放手。”
她笑了，笑容比那雨后的阳光还要明亮。
两人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小路上，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还有那颗“雨中香”，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散发着独一无二的气息。
雨停了，风却未歇，树叶上的水珠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阿婉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你知道吗？刚刚我调配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如果加入一点龙涎香，这种香味可能会更持久。”
“你想改进它？”他挑眉。
“当然。”她眼中闪烁着光芒，“这可是我们的‘定情香’，怎么能不完美？”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他问。
“等你再来找我的时候。”她笑得狡黠，“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那我等着。”他点头，眼神坚定。
阿婉转身迈步，回头冲他挥挥手：“明天见！”
周俊朗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香丸，轻轻握紧，仿佛握住了某个承诺。
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呼喊：“快点！那边好像有人晕倒了！”
他皱眉，转头望去，只见几个村民正朝这边跑来，神色慌张。
他心头一紧，立刻加快脚步迎上去：“怎么回事？”
领头的老汉喘着粗气：“刘瘸子摔沟里了！好像是搬运棺材的时候滑了一跤！”
“他在哪儿？”周俊朗立即问道。
“就在前面那条断崖边上！”老汉指着不远处的山路，“我们人手不够，想请你们帮忙！”
阿婉己经走得远了，而他只能一个人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那颗“雨中香”，大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