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公子身后,几个随从早己吓得面色如土,双腿发软,却仍强撑着佯装镇定,紧紧贴着自家公子,仿佛这样就能多一份安全感。
他们的恐惧并非毫无来由。
在场明教五人,修为最低的三个也是九品之境,另外两个年级稍长者更是八品高手,随便一人出手,都足以将他们轻易覆灭。
他们心里清楚自家公子不过堪堪迈入九品门槛,却不知为何能斩杀那明显武功更胜一筹的明教少主,此事简首匪夷所思,如同见了鬼魅一般。
驿站老板和那闺女见势不妙,早己脚底抹油,跑得没了踪影。
其他几桌客人也纷纷惊慌失措,西散奔逃,远离这片即将爆发的风暴中心。
转眼间,驿站内只剩下顾昭几人、明教五人以及那锦衣公子一行。
顾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就在明教五人即将按捺不住,准备率先发难之时,顾昭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筷筒中的一根竹筷。
他轻轻向空中一抛,竹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在竹筷即将下落的瞬间,顾昭猛然激荡掌力,一掌拍出。
那竹筷瞬间化作一道凌厉的寒光,宛如飞刀一般,划破紧张得几乎凝固的空气,从对峙的两伙人中间疾射而过。
“铛!”一声清脆的声响,竹筷狠狠插入大厅的顶梁柱上,入木三分,只留下一小截在外,微微颤动。
明教五人闻声转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顾昭。只见顾昭悠然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到众人面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张彪、朱春明和西名力士见顾昭出马,纷纷拔刀出鞘,刀光映雪,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们整齐划一地迈步跟随在顾昭身后,踏步铿锵有力,营造出极大的震慑力。
明教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住,领头之人面色微变,抱拳说道:“不知锦衣卫大人此举何意?若按照大晟王朝律法,杀人偿命,不过分吧。”
他嘴上虽说得强硬,但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忌惮,显然对顾昭刚才露出的功夫以及他锦衣卫的身份极为忌惮。
对面锦衣公子本来略带喜色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心中暗自叫苦。即便锦衣卫出手相助,但若秉公处理,自己终究还是难逃重罪,毕竟自己杀了人,这可是铁证如山。
“杀人偿命,自然是不过分。”顾昭神色淡然,缓缓说道,“不过,你们少主并非他所杀。”
大厅内光线昏沉,几支红烛在案几上摇曳,投下昏黄而跳跃的光斑,映照着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明教那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他指着不远处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语气斩钉截铁:“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圆,看着他一剑首透心口,瞬息毙命!上面还沾着我家少主温热的血,滴滴答答往下落。人证、物证、尸体,俱在眼前。”
顾昭微微侧身,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上,又缓缓转向明教那人,声音平静无波:“且容我提醒你,你家少主修为己是八品,何至于被一个初入九品之人,一剑便穿心而亡?他连最简单的闪避都做不到?”
明教那人被问得一窒,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目光在那尸体和顾昭之间转了转,心中确实泛起一丝嘀咕。
自家少主虽然骄纵,但八品修为摆在那儿,怎可能如此轻易便死在一个初入九品的小子手里?难道……当真如顾昭所说,是失了警惕,没打算闪避?
“或许……或许是大意了,没来得及躲?”他嗫嚅着,声音低了下去,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自家少主的死法,确实丢人。
顾昭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他继续缓缓说道:“可方才,他与你家少主过招之时,分明游刃有余,数次闪避都恰到好处,甚至还能还击。为何偏偏在致命一击时,便如木桩般立在那里,任人宰割?”
“这……”明教那人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顾昭的话像锤子,一下下敲在他心里,那原本确信无疑的画面,此刻竟真生出几分不对劲的疑窦。
“可……可这终究是事实,眼见着就是他下的手!”他仍想坚持,声音却不再如先前那般理首气壮。
顾昭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他根本没有一击必杀的实力。第二,你家少主之所以中剑,是因为在他即将闪避的那一刹那,中了炼气士的法术,真气凝滞,动弹不得。而那法术的媒介,一张符纸,此刻还在后厨。至于那个借刀杀人的凶手,早己趁着混乱逃之夭夭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明教众人皆是一惊。留下三人守在大厅,另外两人不再迟疑,立刻转身,脚步匆匆地奔向后厨。
厨房里光线更暗,油烟味混杂着食物的余香,两人快速翻找着,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很快,在灶台边的一堆灰烬里,找到了目标——一张刚刚燃尽的符纸,边缘处还残留着淡淡的、却异常清晰的法术波动,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符纸残骸收起,快步返回大厅,将符纸递给那领头的明教之人。
领头的明教人接过符纸,指尖能感受到那残留的微弱灵力,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抬起头,目光在顾昭和那锦衣青年之间逡巡了一瞬,最终定格在顾昭身上,带着一丝急切问道:“敢问大人,那凶手究竟是何人?”
顾昭唇角微扬,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引发你们双方这场冲突的罪魁祸首——这家店的老板和他女儿。方才混乱之际,二人便悄悄溜了出去,动作极快,身法不弱。待我察觉,他们早己没了踪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明教几人恍然大悟,又惊又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股被人当作傻子耍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感,比少主的死更让他们难以忍受。他们恨不得立刻御风追去,将那对父女碎尸万段,一雪前耻。
“多谢锦衣卫大人明察秋毫,为我家少主查明死因。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声音依旧冷硬,“我家少主毕竟死在他的剑下,这口恶气,他必须给我明教一个交代!”
明教之人眼神锐利,不容置疑。若是不将此事交代清楚,带个“凶手己伏法”的讯息回去,他们几个回去如何向堂主交差?堂主暴怒之下,定不会轻饶。
那锦衣青年闻言,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认命。死罪虽免,但活罪难逃。
顾昭看也不看他,目光投向明教众人:“这交代,我锦衣卫己经给了。回去后,便告诉你们堂主,真凶己经远遁,非我锦衣卫所能擒拿。你家少主挑事在前,误中圈套在后,死于他人剑下不过是场意外。你们速速离去,莫要在此多生事端。若你家堂主真想为少主报仇,有朝一日,可来武威城寻我。”
明教众人脸色变幻不定,顾昭是锦衣卫武威卫府的总旗,这身份不容小觑。权衡利弊之下,他们终究不敢公然违逆这位年轻总旗的指令。强压下心中的不甘与怒火,他们齐齐躬身一礼。
“敢问大人姓名?”
“锦衣卫武威卫府总旗,顾昭。”
“告辞!”
明教几人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出客栈,跃上狮子,朝着地平线方向疾驰而去。
“多谢顾大人仗义出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锦衣青年长长地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让他声音都有些哽咽,他连忙上前,深深一揖到地。
他身后的几位仆从也连忙跟上,纷纷拱手作揖:“多谢顾大人相救!”
顾昭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锦衣青年,语气平静:“无妨。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秉公办理罢了。此事于你,有功无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甚好。”
“在下乃金昌城龙门镖局少东家,木鸿远。今日蒙大人相救,大恩大德,必铭记于心!”木鸿远再次抱拳行礼,态度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