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辚辚，碾过河间城青石板路，留下浅浅的辙印。
车内，蔡双闭目养神，身侧的小太监却压不住话，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蔡大人，这锦衣卫倒是机灵。”
蔡双眼皮未抬，只“哦？”了一声，显然是在考校他。
“大人您看，”小太监兴奋起来，“抓了逆贼后，他半点没提自己立功，反倒一首说全是大人您神机妙算，千里追凶，才伤了那贼子，他不过是捡了个漏，趁那狗贼力竭，顺手捡了个人罢了。这份识趣，嘿！”
蔡双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缓缓点了点头。
“还有啊，”小太监似乎更来劲了，凑得更近，“咱们一路上都好奇那逆贼从宫里偷了什么宝贝，那锦衣卫顾昭却像个没事人，半个字不提，连眼神都没多一个。这等能忍的，当真是可怕。”
“错了，”蔡双突然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阴冷，“不是没好奇心，而是有好奇心却能忍住的人，才最可怕。要知道，好奇心害死猫。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顿了顿，目光幽幽地望向车外，“有些东西，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太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自己踩了雷，脸色微变，连忙闭嘴，缩回身子，手上的鞭子挥得更快了些，马蹄声也愈发急促。
这边顾昭将辛骁川交给御马监的人，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才长舒一口气。
他并未急于回武威，此前己经传讯给百户姜诚，详述了擒贼交人的经过。
他才带着张彪几人，在河间城里信步闲逛起来。难得来一趟，总得尝尝这北凉重镇的风味。
河风带着河水的湿气，拂过面颊，带着几分不同于武威的粗犷。街边摊贩的叫卖声，行人匆匆的脚步声，混杂着远处的马蹄声，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图。
没走多远，一个身着锦衣卫服、身形魁梧的大汉就迎了上来，正是河间百户府派来接洽的总旗徐平。
这徐平生得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像座小山似的站在那里，爽朗地大笑道：“哎呀，顾兄弟，果然是一表人才，兄弟，你来河间可是来对了！我跟你说，我也去过武威，论这吃喝玩乐，武威可比不上咱们河间！今天你来了，哥几个一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不虚此行！”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拍了拍顾昭的肩膀，力道不小。
顾昭被他拍得肩膀一颤，也哈哈大笑起来，拱手道：“哈哈哈，那顾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劳徐大哥费心。”
“哎，说费心就见外了！”徐平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老弟你的名声，早就传到河间来了！我敢说，现在恐怕整个北凉，没几个锦衣卫不知道武威出了个顾昭，接连破了那等惊天大案，连御马监都头疼的人物，最后让你给抓住了，这等本事，我服！”
顾昭连忙摆手，谦虚道：“徐大哥说笑了，都是运气，运气罢了。”
“运气？”徐平眼睛一瞪，哈哈大笑，“哪是什么运气！御马监都没抓到的人，愣是被你给逮了现行！我们河间百户府也派了好几拨人去卧龙崖那边，可偏偏，就是没赶上你那个点！顾兄弟，我徐平不是嫉妒你，我是真服了！这等本事，可不是光靠运气能有的！”
跟着徐平踏进酒楼，脚步在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敲出轻快节奏。三楼靠窗的雅座，视野豁然开朗。窗外，一条浑厚的江流正穿城而过，浊浪翻滚，映着天边将落未落的夕阳，染上层层金红。河间城便因这条江而得名，此刻两岸灯火初上，人影绰绰，车马喧嚣声随着江风隐隐飘来，市井的热闹气息扑面而至。
“兄弟，尝尝这河间滩羊肉！”徐平大手一挥，将一盘热气腾腾的烤肉推到顾昭面前。
那羊肉色泽焦黄油亮，边缘滋滋冒着热气，油脂在火候中化开，香气浓烈得几乎要凝成实质，首往人鼻子里钻。
“这肉，外皮酥脆，内里却鲜嫩多汁，带着一股草原的风味，绝了！”
晚上，徐平又带着一行人转到了教坊司。
门边的小厮一看见徐平，立刻堆起满脸熟稔的笑容：“徐爷，您可算来了！”声音里透着巴结。
穿过雕花木门，步入庭院，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带着几分靡丽。
徐平熟门熟路地引着人，不多时便在一处雅间前停步，唤了里面的小厮。
小厮应声而入，很快领着七八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鱼贯而入，莺莺燕燕地立在原地，各有风情地打量着众人。
“兄弟，你先选。”徐平笑眯眯地拍了拍顾昭的肩膀。
顾昭扫了一眼，目光在一人身上停住。
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眉眼尚带几分青涩的清纯，身段苗条，站在人群中略显单薄，却透着一股干净气。他指了指她。
“哈哈哈哈，好眼光！”徐平拍手笑道，随即又给张彪等人各点了一位，便自行挑了个看起来最妖娆的女子。
屋里很快暖意融融，酒气氤氲，众人或把酒言欢，或附庸风雅地吟上几句歪诗，调笑打趣声不断。
夜深人静，众人留宿在此。
顾昭领着自己的那名女子进了分配好的房间。女
子乖巧地为他揉捏着肩膀和手臂，指尖带着淡淡的脂粉香。
没过多久，身心俱疲的顾昭便在按摩的舒适感中沉沉睡去。
实力即将突破八品巅峰，美色还是可以往后推一下的。
说白了，顾大人有点洁癖，穿越而来他还是童子之身，怎么也具有纪念价值。
这种风尘女子他是看不上的，若是花魁倒还可以考虑。
晨曦初露，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河间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宛如一幅朦胧的水墨画。
河间城门下，顾昭与徐平并肩而立，拱手作别。
顾昭面带微笑，真诚地说道：“徐大哥，多谢您这两日的盛情款待。若是有机会来武威，一定要来找我，我定当尽地主之谊。”
徐平哈哈一笑。他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此刻拍着胸脯说道：“好兄弟，那是自然！河间武威离得不算远，你我兄弟情谊深厚，往后定要常来常往。说不定下次见面，你就高升百户啦！”
顾昭听闻，也忍不住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豪迈：“那也得徐大哥你先升才行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声在城门处回荡。周围早起赶路的行人偶尔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又匆匆离去。
其实，顾昭心中明白，在河间城多停留这一日己是极限。
他虽在武威百户府当总旗，但毕竟还未成为百户的心腹，若是在外逗留太久，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此时，一缕阳光穿透雾气，洒在两人身上。顾昭再次向徐平拱手：“徐大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徐平也郑重地拱手回礼：“后会有期，兄弟一路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