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班仵作蒋瑞得知锦衣卫前来,匆忙从里间赶了过来。
他的脚步急促,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倦意,显然是被突然的传唤打断了休息。
一进门,他的目光落在顾昭身上,见对方只是一个无品级的力士,心里不由得一松,脸上的紧张之色也缓和了几分。
不过,该给锦衣卫的面子还是要给足。蒋瑞整了整衣襟,脸上堆起笑容,冲顾昭抱拳说道:“这位兄弟,咱们也可以说是一家人。我是今日当班仵作蒋瑞,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来,我全力配合。”
顾昭同样抱拳回礼,声音沉稳有力:“多谢先生。在下锦衣卫顾昭,奉百户之命查办六月十九杀人剖尸案。”
“哦,你说这个案子?”蒋瑞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顾昭的目光紧紧盯着蒋瑞,仿佛要看清他的每一个眼神和表情:“蒋兄可是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蒋瑞的眼睛左右飘忽,像是被顾昭的目光刺得有些不自在。
他很快反应过来,干笑两声:“没有什么蹊跷,我只是觉得没有任何线索,这个案子很难查清啊。”
顾昭没有接话,迈步向停尸房深处走去。他的脚步沉稳,目光扫过一排排盖着白布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浓烈的药水味,首冲鼻腔,顾昭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可曾验尸?”顾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蒋瑞跟在后面,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男尸己验,至于盐运使大人的千金丰惜玉的尸体,则是当天简单检查后就被盐运使接了回去。如果我没记错,今日正该下葬了。”
顾昭的脚步猛地一顿,声音不由得提高几分:“丰小姐的尸体不在这里?”
他的心里猛地一沉,首觉告诉他,此次凶杀案中,丰惜玉才是关键目标。
如果不能验尸,将会错过许多宝贵的线索,顾昭眼神里闪过一丝焦急。
顾昭定了定心神,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感,声音低沉而平稳:“麻烦带我看一下男尸。”
“这边请。”蒋瑞点了点头,转身带着顾昭走向里屋。。
里屋的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那股腐烂的气味更加浓烈。
蒋瑞戴上麻布手套,动作熟练地掀开白色裹尸布。一具完全解剖的尸体呈现在顾昭面前,胸腹大开,内脏被掏空,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顾昭的胃里一阵翻涌,差点没忍住呕吐出来。
他之前打死王二牛时也曾搜尸,但那毕竟还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而眼前的景象只能用“瘆人”来形容。尸体的皮肤苍白如纸,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剑伤,伤口边缘整齐,显然是一击致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避免在蒋瑞面前出丑。
戴上麻布手套,顾昭的手指轻轻触碰尸体,刚一接触,体内的《罪狱录》突然跳动了两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眼神闪动,若有所思,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死者年约五十岁,至今没有确认身份,没有家属前来认领尸体,死亡时间就在当晚,致命伤是脖颈剑伤,死亡后被开膛破肚,挖出了体内五脏六腑。”蒋瑞在旁边介绍道。
若无其事地检查一番后,顾昭发现除了蒋瑞所说的,尸体上并无其他明显痕迹。
“尸体当时的衣服鞋子还有吗?”顾昭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蒋瑞。
“保留着呢,我给你拿来。”蒋瑞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包裹回来。
顾昭接过包裹,手指在布料上轻轻一划,感受到那股细腻的触感。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上等的丝绸黄袍,鞋也是皮革长靴,衣襟和袖口处镶有金线,显然不是贫苦百姓能穿得起的。
“这老者还是个富家翁呢。”顾昭打趣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他仔细查看衣服的每一处细节,手指在布料上轻轻,随后又将衣服放到鼻子边仔细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香味钻入鼻腔,像是某种熏香,但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这衣服上是带一些香味,毕竟是富贵人家嘛,都喜欢用一些熏香。”蒋瑞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顾昭没有接话,目光停留在鞋子上。
他拿起鞋仔细检查了一圈,认真查看鞋底的纹路和磨损。
“官府张贴认尸公告了吗?另外,这衣服和鞋是从哪里买的,可有查证?”顾昭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蒋瑞。
蒋瑞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张贴了许久,无人认领。全城搜查的时候也挨个店铺问了,这衣服和鞋子都是常见款式,各家店铺均有售卖。我们又展示了尸体画像,描述了特征,但没有人能认出。”
“尸体被发现时,身上可还带着什么物品?”顾昭站起身,眉头微皱,一边思考一边在停尸房内踱步。
蒋瑞闻言,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一块玉佩。
“有二两碎银和一个玉佩。玉佩还在这里,不过那二两碎银不知道被谁拿去了。现场经手的人太多,而且这碎银都长得一样,也没有什么线索可言。”他将玉佩递给顾昭,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顾昭接过玉佩,手指在玉面上轻轻,感受到那股温润细腻的触感。
玉佩由和田玉制成,色泽柔和,质地纯净。正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莲花的清香。背面则雕刻着一只轻盈的蝴蝶,翅膀纤细,线条流畅,仿佛随时会从玉面上飞起。
玉佩用红色的丝线穿起,下方悬挂着一串红色的流苏,流苏中间穿插几颗小巧的珍珠,增添了几分华丽与精致。顾昭将玉佩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蒋瑞站在一旁,眉头微皱,心里暗自嘀咕:“这锦衣卫是靠鼻子破案的吗?怎么不牵一条猎犬来?不懂装懂,故弄玄虚。老夫做了二十年仵作,验尸都没验出来的线索,能让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发现?”
他的眼神里不由得多了几分鄙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