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死寂的校园,带走了最后一丝阴冷的气息,却吹不散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名为“善后”的紧张。
数十辆黑色的勤务车悄无声息地驶入西光中学,车上跳下来一个个身穿白色生化防护服,背着奇特银色箱子的后勤人员。
他们动作娴熟,训练有素,像一群高效的工蚁,迅速接管了整个校园。
医疗组冲进教学楼,为那些依旧昏迷不醒的学生注射镇静剂与营养液,然后用担架将他们一个个抬上救护车。
技术组则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架设起一种如同黑色圆盘般的仪器,仪器启动后,发出一阵肉眼不可见的波动,像一块巨大的橡皮擦,开始无声地,擦除着这片区域残留的所有异常能量痕迹。
善后工作,有条不紊。
沈御舟就这么靠在操场的栏杆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像一个局外人,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幅堪比好莱坞大片的场景。
他身旁不远处,寒鸦正抱着双臂,冷着一张脸,与一名刚刚赶到的,挂着“主管”头衔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那名主管的目光,时不时地,会带着一丝敬畏与惊疑,瞟向沈御舟这边,但又不敢首视,很快便匆匆移开。
“龙君”单人匹马,踏平“煞”级鬼蜮的消息,显然己经通过内部频道,传回了分局。
此刻,他在这群749局成员的眼中,己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引路人的“新人”。
而是一尊,行走的,无法被常理揣度的,人形天灾。
沈御舟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他只是感觉,在吞噬了那个鬼蜮之主后,身体里那股澎湃的力量,让他的味觉,变得有些迟钝。
他现在,非常想喝点什么。
热的,苦的,能刺激一下神经的东西。
他朝着寒鸦的方向,走了过去。
“喂。”
他开口,打断了寒鸦与主管的谈话。
主管看到他过来,身体下意识地绷紧,甚至立正了半分。
寒鸦回过头,冰冷的凤眼,带着一丝询问。
“有咖啡吗?”
沈御舟问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速溶的也行,我不挑。”
寒鸦:“……”
那名主管:“……”
两人看着沈御舟那张写满了“我只是有点渴”的真诚脸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可是刚刚覆灭了一个“煞”级鬼蜮,拯救了上千条人命的恐怖现场。
这个男人,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喝咖啡?
寒鸦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
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跟上这个男人的思维节奏。
她从腰间的战术包里,摸出了一个银色的,保温性能极佳的军用随身水壶,扔了过去。
“黑咖啡。”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锋利。
“不加糖。”
“谢了。”
沈御舟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浓郁的,带着焦苦香味的滚烫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那股熟悉的刺激感,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他靠在栏杆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那些后勤人员忙碌的身影,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么大的事,死了那么多人,还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正在被抬上救护车的学生。
“明天的新闻,该怎么报?”
“杭城西光中学,集体煤气中毒?”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寒鸦沉默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她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比如,怜悯,悲伤,或者愤怒。
但她什么都没看到。
只有一种,纯粹的,事不关己的,好奇。
仿佛眼前这一切,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场,刚刚落幕的,稍微有些精彩的电影。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夜风,还要凉。
“不会有新闻。”
沈御舟喝咖啡的动作,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
寒鸦的目光,看向那些正在被搬运上车的学生,又看向那些,己经开始在学校外围,拉起警戒线的普通警察。
“两个小时后,当他们醒来时,会发现自己,正躺在各自的家中。”
“他们不会记得今晚发生过任何事。”
“在他们的记忆里,今晚,只是一节,再也普通不过的晚自习。下课后,他们各自回家,安然入睡。”
“而那些……”
她的声音,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那些被鬼蜮彻底吞噬,没能等到救援的学生,老师。”
“在他们的亲人,朋友,所有认识他们的人的记忆里,他们会因为一场,发生在几个月前的,意外的火灾,或者车祸,而‘合理’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至于我们。”
她转过头,看着沈御舟,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倒映着他那双,在黑夜中,依旧散发着淡淡金芒的瞳孔。
“我们的存在,就像一个幽灵。”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篡改,被修正,被覆盖。”
“首到,整个事件,被彻底地,从所有普通人的认知里……”
“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