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恒瑞互娱大楼。
天气预报晴转多云。
“加油!淼淼姐！我相信你！”
“嗯，我今天状态还可以。来的路上还吃了润喉糖。”
缓缓关闭的银色电梯门上倒映着杨予月和姚乐交叠的笑影。
“张姐公司找我…是我新歌的事吗？”
“可不嘛！制作部那帮人听完你发来的小样都疯了！”
非常职业的笑容，年近半百眼尾褶子仿佛挤成密实的网。
又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孙总监亲自发话，给你安排最好的录音棚——A07！那可是天后级配置！”
肥短的手指戳向走廊尽头那扇门，门缝里漏出幽蓝的光。
“耶!这可是好事情！”姚乐笑嘻嘻的说道。
这时，电梯门开了。苏萌后面跟着拿包的小贾。
“小贾，你们后勤部不出外勤可以不呆在岗位上吗？到处乱窜，别给哪个副总撞见了，到时候你们主管挨批，你们又有苦日子过了。”苏萌笑眯眯的说道。“善意的提醒。”
“你！你你你..."姚乐一时语塞。
“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小姚。”说完苏萌转身走向录音棚。
杨予月眉头微蹙，抬头看着张姐。
“好了，予月。我们还是录歌要紧。”
“苏萌说的话也没错，虽然小姚之前是你助理，但公司也有公司的规章制度。”张姐打起了圆场，并给小贾使了个眼色。姚乐不情愿的跟着小贾下了电梯，冲着杨予月招了招手。
录音棚内。
杨予月指尖抚过防喷罩，闭眼哼出第三个八度的转音。透过隔音玻璃，能看到调音师突然摘下耳机朝控制台比大拇指。
"卡！"制作人激动地捶控制台，"这段怒音处理绝了！录音结束，大家辛苦了！" 棚内的灯光恢复常亮，隔绝外界的厚重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几乎在门开启的瞬间，苏萌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赏笑容，仿佛早己等候在此。“太精彩了，予月妹妹，”她声音轻柔，却截断了杨予月走向制作人的脚步。
“嗓子消耗这么大，先到我休息室来喝杯特配的润喉茶吧？刚温好的。”
一旁的张姐抱着记录本，目光在苏萌过分热情的笑容和杨予月疲惫却放松的脸上快速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苏萌，殷勤得……不对劲。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休息室内，苏萌首接将手机屏幕怼到杨予月眼前。 正是那张“恰到好处”的偷拍照——她“回望”房门，门缝里透着方潮模糊的身影。
这张照片。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而此玻璃折射的阳光也刺的杨予月睁不开眼。
“予月妹妹，”苏萌的声音甜得发腻，却淬着剧毒。
“你说，这张照片要是流出去，媒体会怎么写？‘新人歌手杨予月为求上位，深夜‘拜访’金牌制作人方潮老师’？还是‘方潮潜规则，作曲圈也混乱’？方老师可是圈内有口皆碑的前辈，德高望重，你忍心看他被这种污名缠身吗？”
杨予月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太清楚这种捕风捉影的“绯闻”对一个珍惜羽毛的前辈意味着什么。方潮老师是真心实意帮她的人！她可以忍受自己的委屈，但绝不能连累他！
“你…你想怎么样？”杨予月的声音突然干涩沙哑，带着丝丝绝望。
“很简单，”苏萌笑了，“把你的《囚鸟》…给我。词、曲、版权，全部。对外就说是你‘自愿’赠予我，帮助我突破瓶颈。这样，方老师清誉无损，你嘛…虽然没了歌，但至少保住了名声，公司也不会亏待你，以后…还有机会，对吧？”
她刻意加重了“机会”二字，满是讽刺。
张姐这时推门走进苏萌休息室，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那份还带着新鲜墨迹的版权转让协议。她的目光在杨予月失魂落魄的背影和苏萌志得意满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随即垂下眼睑，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走到茶几旁，手指像是无意识地划过那份协议的边缘。随即翻了几页。
“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这个协议法律层面是有效的。”张姐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囚鸟》是好歌，希望别糟蹋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带上了门，没有再看苏萌一眼。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杨予月。她视若生命、承载着全部希望和自由的《囚鸟》…她为之奋斗了那么久，眼看着曙光就在眼前…却要这样拱手让人？还是给这个陷害她的人？而拒绝的代价，是毁掉方潮老师… 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下那份屈辱的版权转让协议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失魂落魄地走出恒瑞大楼的。《囚鸟》没了，还要赔付巨额的违约金，最重要自由也没了…连最后一丝温暖（方潮老师的信任）也差点被她连累…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天色忽然暗沉了下来，魔都的上空己然乌云弥漫。路人行色匆匆。
杨予月踉跄着踩碎满地霓虹倒影，暴雨将LED屏上苏萌的新歌浇成扭曲的色块。她恍惚看见《囚鸟》的MV画面在积水里浮沉，自己亲手写的歌词被水流割裂成残破音节。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似乎在酝酿更大的暴雨。
一种巨大的虚无感攫住了她，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
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此刻只想找到归家的路途。
许久...许久...
走了许久许久...
“是啊，到家了啊。”杨予月呢喃着。
恍惚她看见了莲花池的轮廓，池面漂浮着被撕碎的谱纸。
雨突然下得更暴烈了，领口灌进的雨水，顺着脊椎蔓延，像是被人从身后抽走了最后一根骨头。
她努力的睁开眼，只看到了在风雨中飘摇，快要沉沦的残荷。
就在她闭上眼，身体微微前倾，准备投入那冰冷的、象征着污浊与绝望的池水时——
“杨予月！！！”
一声穿透雨幕的厉吼如同惊雷炸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