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晴攥着检查单，指节发白，几乎要将纸张捏碎。
"下周三，下午三点记得过来复诊。"巫宇晨的声音恢复了医生的冷静，将单子递给她，"我值班。"
她没有应声，只是低着头接过，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逃了。
走廊上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阮晴的脚步越来越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肋骨。她不敢回头，生怕一转身就会看见巫宇晨追出来的身影。
她跑得太急，以至于在拐角处狠狠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我——"她慌乱抬头，道歉的话却猛地卡在喉咙里。
眼前的女人穿着白大褂，齐肩的波波头利落干练，正瞪圆了眼睛盯着她，嘴唇微微颤抖。
"阮晴？！"
——戴茹。
阮晴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十五年过去，戴茹的声音依旧清脆响亮，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曾经稚嫩的脸庞如今透着成人的干练。
"真的是你！"戴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发疼，"你这十五年——"
阮晴的喉咙发紧，余光不自觉地扫向乳腺科的方向，生怕巫宇晨随时可能追出来。她还没准备好向任何人解释这场重逢，更没准备好面对过去。
"我……刚回来不久。"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戴茹上下打量着她，突然压低声音："你刚才从巫宇晨的诊室出来？"
阮晴的脸色刷地白了。
"只是……看病。"
戴茹眯起眼睛，表情变得意味深长。她刚要开口，阮晴的手机突然响起。
"抱歉，我得接这个。"阮晴如获大赦，迅速掏出手机，假装有急事，"戴茹，我们改天再聊？"
"等等！"戴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加微信！快！"她掏出手机，眼神犀利，"别告诉我你又要消失。"
阮晴的手指微微发抖，解锁时三次输错密码。扫码时，她的指尖冰凉，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你不对劲。"戴茹突然皱眉，目光越过她，看向走廊尽头。
阮晴的血液瞬间凝固。
远处，乳腺科的门被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出来——白大褂，金丝眼镜，冷峻的侧脸。
——巫宇晨。
"我改天联系你！"阮晴几乎是推着戴茹往反方向走，声音急促得几乎变了调。
戴茹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等等，那不是巫——"
话还没说完，阮晴己经转身冲进了楼梯间，脚步声急促地消失在楼道里。
巫宇晨的诊室
门关上的瞬间，巫宇晨脸上的冷静彻底崩塌。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钢笔滚落在地。
"阮晴！"他低吼出声，声音压抑着十五年的愤怒和痛苦。
十五年。
他找了她十五年。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去异地读大学，结婚，彻底切断了与海城的所有联系。她不参加同学聚会，不和任何人来往，甚至连戴茹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他曾以为她出了意外，甚至绝望地想过——她是不是己经不在了？
可她就这么出现了。
带着病，带着那道刺目的戒指痕迹，出现在他面前。
巫宇晨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指节攥得发白。
——她结婚了。
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缓慢地磨着，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曾无数次幻想重逢的场景，幻想她还是那个坐在他自行车后座、冲他甜甜笑着的女孩。他甚至想过，如果她有了男朋友，他该如何争取。
可他从未想过，她会己为人妇。
窗外，阮晴小小的身影钻进一辆出租车，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一如十五年前那个夏天，她消失得干干净净。
巫宇晨闭了闭眼，转身回到电脑前。屏幕还亮着，光标悬停在"患者阮晴"那一栏，微微发颤。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她的信息——姓名、年龄、住址、诊断结果……以及她的电话号码。
十一位数字，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道不该被触碰的禁忌。
——他应该放下的。
他是医生，她是病人，仅此而己。
可他的拇指无意识地过那串数字，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她留下的痕迹。
手机屏幕亮起，通讯录界面空荡荡地等待输入。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最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敲了进去。
光标闪烁，系统提示他"添加备注"。
他停顿了很久，最终只输入了两个字——
"复诊。"
他知道自己不该越界。可作为巫宇晨，他几乎控制不住想立刻打电话给她，问清楚这十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那道戒指痕迹，又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彻底阻隔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