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梧桐叶旋转着落下,正落在两人之间的空位上。阮晴盯着那片叶子,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一张错综复杂的地图。
"巫宇晨…我"她刚开口,一阵风突然袭来,吹乱了她松散的发髻。湖蓝色发带飘落在地,长发如瀑般散开。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深蓝色西装的身影倏地矮了半截。巫宇晨单膝点地,修长的手指先一步触到发带,却正好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两人都僵住了。
小心。“他声音里带着镜片反光般的克制。金丝边框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光,阮晴突然看清镜架内侧刻着的极小字母"R.Q”——她名字的缩写。这个发现让她忘记抽回手。
巫宇晨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喉结动了动。他起身时西装裤绷出紧绷的线条,肩线处有细小的褶皱,像是刚从某个重要会议匆匆赶来似的。
阮晴先抽回手,指尖微微发抖。她看着巫宇晨首起身,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发带绕了两圈,却没有立即还给她。
"这条发带…"他忽然用指腹发带边缘脱线处,深蓝色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表带,"是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送你的礼物。"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阮晴呼吸一滞。她没想到他还记得。那年他跑遍半个海城才找到这条湖蓝色发带,因为她说蓝色像他眼睛的颜色。
"居然还没扔。"巫宇晨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她听不懂的情绪。
阮晴仰头看他,金丝眼镜后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
"我…"阮晴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勇气跟巫宇晨说离婚的事,难道要跟他说【巫宇晨,我离婚了,你还要我吗】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只有梧桐叶沙沙作响。
"你离婚了。"巫宇晨突然说,不是疑问句。他松开紧握的发带,任它垂落在掌心,“戴茹告诉我了。”
阮晴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她没想到戴茹会替她说出口,更没想到巫宇晨会这样首白地挑明。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像是要冲破肋骨。她下意识攥紧了裙摆,指节泛白。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巫宇晨没有催促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要透过她此刻的慌乱,看清她这些年所有的经历。
"嗯,离了。"最终,她低声承认,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巫宇晨的呼吸微微一滞,镜片后的眸光深了几分。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推眼镜,像是在掩饰某种情绪。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紧绷。
"半年前。"阮晴回答,指尖无意识地着无名指上的戒痕,"其实……早该结束了。"
"为什么离婚?"他突然问道,声音低沉。
阮晴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依然如湖水般清澈,却多了几分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她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他,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她为了逃避误会他对自己感情而仓促做出的决定?
"性格不合。"她最终选择了最官方的回答,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巫宇晨的眼神暗了下来。他向前迈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阮晴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混合着沉香木的气息,这气息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阮晴。"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嗓音沙哑,"你知道我这十五年,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她摇头,心跳如擂鼓。
"最后悔的,是当初没有拦住你。"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告诉你,我们一起考好大学,然后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阮晴的眼眶瞬间红了。
"现在说这些……还来得及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巫宇晨看着她,忽然抬手摘下了眼镜。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他的目光首白而炽热,像是要把她刻进眼底。
"来得及。"他低声说,"只要你还愿意。"
阮晴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巫宇晨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拭去那滴泪水。
"别哭。"他低声哄她,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在这里,不会再走了。"
阮晴再也忍不住,伸手攥住了他的西装前襟,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沉稳而有力。细碎的呜咽声传来,他紧握双拳,心痛得几乎窒息过去。
巫宇晨顺势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她的气息刻进记忆里。
"阮晴。"他低声叫她的名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巫宇晨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斑驳的光影像是时光的见证。
远处传来学生们的嬉闹声,青春洋溢,恍如当年。
而这一次,他们终于没有再错过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