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在空气中流淌。阮晴用指尖轻轻描摹着玻璃杯上的水痕,那些蜿蜒的水迹像极了十五年前便利店玻璃窗上流淌的雨水。冰块在她杯中轻轻碰撞,发出类似那年雨滴敲击屋檐的声响。
"我表白了。"阮晴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钢琴声淹没,"高考前一个月。"
戴茹的咖啡勺"当啷"掉在碟子上,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格外清脆。"什么?!”她瞪大眼睛,”你从没告诉过我!"
阮晴不自觉地蜷进沙发角落,指尖掐进掌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八岁的雨夜,便利店屋檐下,她和巫宇晨浑身湿透地挤在在不到一平方米的干燥处。她记得雨水顺着巫宇晨的下颌滴落,经过凸起的喉结,最后消失在白色校服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处。她鬼使神差地喊出那句埋藏多年的喜欢。
"他说...要先考好大学。"阮晴的食指无意识点着太阳穴,"然后雷声...轰的一声..."
戴茹屏住呼吸凑近,,咖啡杯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后面的话全被淹没了。"阮晴的指尖移到唇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皮肤的触感,"我看到他皱眉...那个表情..."她突然哽咽,"分明是为难啊。"
戴茹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就因为这?"戴茹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阮晴吃痛,"你就不问问清楚?"
阮晴低头,看见自己掌心被掐出西个月牙形的红痕。记忆中的画面越发清晰——那天巫宇晨骑着那辆蓝色山地车送她回家,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他们狼狈地躲进便利店。巫宇晨的白衬衫湿透后近乎透明,贴在少年清瘦的腰身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巫同学,我强吻你后为什么躲我?’’阮晴突然笑了,眼泪却滚落下来,砸在咖啡杯里激起微小的涟漪,"几秒...我就碰了他几秒..."
"你强吻他然后人间蒸发十五年?!"戴茹的惊呼引来邻座侧目。
"我不是..."阮晴从指缝露出通红的眼睛,"后来三天他没来学校,再见时...他看我的眼神像看..."
挂在墙上的老式挂钟突然报时,惊起一群白鸽。戴茹趁机握住阮晴颤抖的双手:"万一...是误会呢?"
阮晴望向窗外飘落的梧桐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让她想起重逢时巫宇晨眼中那些复杂的情绪碎片——当时她只读出了厌恶,现在回想起来,那里面似乎还掺杂着许多她没能解读的信息。
"现在说这些..."她的目光落在戒痕上,"我结过婚了,巫宇晨也结婚了..."
"巫宇晨结婚?"戴茹突然提高音量,"开什么玩笑!"
"银色的素圈。" 阮晴机械地重复,,眼前浮现出医院走廊里那个挺拔的身影,"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她突然把冰美式推到一边,仿佛突然受不了咖啡的苦味。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像是一张破碎的面具。
戴茹突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等等,你该不会是因为那枚钛钢戒指吧?"
戴茹突然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啪"声:"等等,你该不会是因为那枚钛钢戒指吧?"她激动得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天啊!那个戒指是他三年前获得林格曼医学先锋奖的奖品!据说是用航天级抗过敏材料特制的。"
阮晴的手指僵在半空,一滴咖啡顺着指尖滴落在桌布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像极了那年她在出租车后视镜里看到的,巫宇晨站在饭店门口逐渐缩小的身影。
"所以那枚戒指......不是婚戒?" 阮晴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淹没。
"可是...那天之后..."阮晴的声音支离破碎,"他明明..."
戴茹叹了口气,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你知道巫宇晨为什么三天没来上学吗?"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的重量充分沉淀,"他发高烧到39度,得了肺炎住院。那天淋雨回去的路上又遇上暴雨,他在雨里骑了整整三十分钟的车。"
阮晴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记得自己吻完就跑,甚至没等巫宇晨把伞撑开。而那个傻瓜,竟然在暴雨中骑了那么久的车?
"他后来找过你。"戴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咖啡,"高考结束聚餐那天,他一首想找机会跟你说清楚。我记得他至少三次走到你附近,但你总是恰好转身离开。"
她抬起眼睛,"临走的时候他追你出去,差点被旋转门夹到,结果还是看着你坐上出租车离开了。"
阮晴的胸口突然涌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终于记起那个被酒精模糊的夜晚——巫宇晨确实几次出现在她视线边缘,而她每次都假装没看见;当她醉醺醺地钻进出租车时,后视镜里那个站在饭店门口的身影不是等车,而是在看着她离开。
"我以为..."阮晴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那里有一道细小的缺口,"他那个表情...是觉得我很恶心..."
"那他为什么不..."阮晴的声音哽咽了,后半句话消失在咖啡氤氲的热气中。
"你给过他机会吗?"戴茹反问,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厉,"十五年,阮晴,你换了手机号,删了社交账号,连同学会都从不露面。"她停顿了一下,"要不是这次你生病你误打误撞来中心医院看病,你是不是打算带着这个误会躲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