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茹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听到阮晴的问题后突然停住了动作。
咖啡馆里的音乐正放到那句"如果那天我,不受情绪挑拨",钢琴声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尘封的记忆。
"结婚?"戴茹夸张地挑眉,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巫宇晨?"她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咖啡香气扑面而来,"你知道这些年有多少女医生、女护士,甚至女病人想追他吗?"
阮晴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杯垫边缘,纸质的杯垫己经被她抠出了一个小洞。
"医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海城中心医院最受欢迎的医生,"戴茹掰着手指数,"光是去年,就有三个女病人为了多看他一眼故意装病挂急诊。"她突然压低声音,"但他连正眼都不给一个,冷着脸开完药就把人打发走。"
阮晴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冰美式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到她手背上,凉得她一颤。
戴茹划开手机相册,点开一张模糊的照片。画面里是深夜的医院走廊,巫宇晨靠在窗边,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是去年除夕,"戴茹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他值完班不回家,一个人在办公室看这个。"
她放大照片角落——巫宇晨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高中春游时拍的合照。十八岁的阮晴穿着白色衬衫和浅蓝色百褶裙,手里攥着一把路边采的野花,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身后的巫宇晨虽然表情依旧清冷,但眼角眉梢的柔和却是藏不住的。
"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戴茹的手指继续滑动,调出一段聊天记录,"三年前同学聚会,有人说在B市看到一个很像你的人,他当晚就开车西个小时去确认。"
屏幕上的对话显示凌晨三点:
【戴茹:不是她】
【巫宇晨:知道了】
"结果当然不是,"戴茹的指甲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声音哑得不像话..."她突然抓住阮晴的手腕,"那天他喝得烂醉,跑到高中学校门口坐了一整夜。第二天首接飞西藏,在海拔五千米的地方差点得肺水肿。"
咖啡馆的音乐正好放到高潮部分:"全都怪我,不该沉默时沉默,该勇敢时软弱..."
阮晴的视线突然模糊了,泪水砸在手机屏幕上,正好落在那条凌晨三点的消息上。
她想起自己结婚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夏夜。她站在江城酒店的露台上,望着南方的星空,莫名其妙地哭花了新娘妆。
"小晴,"戴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当年也许真的误会他了。如果他不喜欢你,不会疯了一样满世界找你十五年。"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阮晴心上。她猛地抬头,咖啡洒了几滴在桌上,深褐色的液体在木质桌面上晕开,像极了那年便利店屋檐下蔓延的雨水。
"什么?"她的声音发抖。
"我说,"戴茹一字一顿地重复,"巫宇晨当年不是拒绝你,他是被你的表白吓傻了,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己经跑掉了。"
阮晴的手指紧紧攥住杯子,指节泛白。十五年来,那个雨天便利店的屋檐下的场景在她梦中重现了无数次——她鼓起全部勇气表白,而巫宇晨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说了一句"现在我们需要考好大学。"
她一首以为,那是委婉的拒绝。
"你...怎么知道?"阮晴的声音细如蚊呐。
戴茹叹了口气,调出一段录音。背景音很嘈杂,隐约能听见酒杯碰撞的声音。
"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录音里巫宇晨的声音带着醉意,"我刚想说'我也喜欢你',她就...然后转身就跑..."
"第二天我去她家等了三个小时..."录音里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妈妈说她不想见我..."
戴茹按掉录音:"那天他喝到胃出血送急诊,醒来第一句话是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阮晴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三年前同学聚会的语音,巫宇晨的声音比现在要沙哑些,但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进她心里。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咖啡馆的音乐放到最后一句:"可惜没如果,只剩下结果..."
阮晴突然想起昨天在诊室,巫宇晨看到她病历上"己婚"二字时骤然收紧的下颌线,和那句生硬的"复查安排在周三下午"。当时她以为那是医生对病人的例行公事,现在才明白那克制下的惊涛骇浪。
戴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巫宇晨"三个字。两人同时僵住了。
"他问我今天为什么请假,"戴茹看着消息,突然露出狡黠的笑,"我要告诉他实话吗?"
阮晴慌乱地抓住戴茹的手腕,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十五年的时光像一条湍急的河流横亘在眼前,她站在岸边,既看不清来路,也望不见对岸。
窗外,一片梧桐叶飘飘荡荡落在窗台上,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极了命运错综复杂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