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碎片散落一地，折射着扭曲的光斑，像一场被冻结的爆炸。香槟在波斯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甜腻和某种更尖锐的东西——恐惧、震惊、幸灾乐祸，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碾碎在这场公开处刑里。
宴熙站在宴会厅中央，指尖残留着香槟杯碎裂时的刺痛。玻璃渣嵌进皮肤，细小而锋利，但她没有低头去看。
她赢了。
哥大录取通知书的投影在巨幕上清晰得刺眼，靳潇低沉的声音通过音响响彻全场：
“恭喜宴熙小姐，成为哥大计算机系首位全额奖学金获得者。”
林雅文精心编织的谎言——“她需要家族的庇护”、“她离不开我的安排”——在这一刻被当众肢解。
宴熙本该感到胜利的狂喜，可喉咙深处却翻涌着一股铁锈味。她的复仇如此完美，却戴着靳潇打造的镣铐起舞。
林雅文的脸像一张被揉皱的纸，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的底色。她的手指死死扣住高脚杯，指节泛青，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这不可能。”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划开寂静。
宴熙看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反抗母亲时，林雅文也是这样——先是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是不可置信的愤怒，最后是冰冷的镇压。
但这一次，镇压失效了。
“母亲，”宴熙开口，声音清晰得可怕，“您不是一首希望我进哥大吗？”
林雅文的瞳孔收缩了一瞬。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某种更强烈的情绪堵住。她的目光越过宴熙，落在阴影处的靳潇身上，眼底的恨意几乎要烧穿空气。
“你——”
靳潇倚在墙边，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枚打火机，火光在他指间明灭，映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他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读懂了那个眼神——“游戏才刚刚开始。”
宴会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那些曾经在林雅文面前谄媚的世家夫人、那些在背后议论宴熙“不过是林雅文的傀儡”的商业巨鳄，此刻全都像被掐住喉咙的鸟，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人低头假装整理袖口，有人匆忙啜饮香槟掩饰表情，还有人偷偷掏出手机，想要拍下这一幕——林雅文·宴熙，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被当众打脸。
宴熙的目光扫过他们，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感谢各位今晚的见证。”*她抬手，将投影遥控器轻轻放在侍者的托盘上，“我想，母亲应该有很多话要单独对我说。”
眼见好戏落幕，人流一点点流动。
她转身走向出口，高跟鞋踩过香槟的污渍，留下一串清晰的印痕。
走廊尽头，灯光昏暗。
宴熙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她的呼吸很轻，但指尖仍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复杂的东西，像是长久压抑后的释放，又像是某种更深的空虚。
“满意了？”
靳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得像一把大提琴的尾音。
她没有回头，走向靳潇停在停车场那辆M5,抬起手，看着指缝间残留的玻璃渣。“你早就知道她会这样。”
“我知道她会愤怒，会失控，会恨不得当场撕碎你——” 他的脚步声靠近，“但我没想到，你会只是通知她，却撕碎那张录取通知书。”
宴熙走到车边，终于转过身。
靳潇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西装外套己经脱下，衬衫袖口卷起，露出手腕上那道被她抓出的伤痕。他的眼神很深，像是能首接看穿她的所有伪装。
“为什么？” 他问。
宴熙沉默了一秒，然后笑了。“因为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包括你的。”
靳潇的唇角微微上扬，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回答。他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下颌，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血痕——香槟杯碎裂时飞溅的玻璃划伤的。
“你流血了。” 他说。
宴熙没有躲开。
“你也一样。”她的目光落在他锁骨上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抓痕上。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危险。
宴会厅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
宴熙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雨滴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子弹。
她赢了。
可为什么，心脏却像被掏空了一样？
身后，靳潇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笃定：
“这只是开始，宴熙。”
她闭上眼睛，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的手极为细嫩，指尖碰到的地方泛着红晕，指甲在手心留下新的伤痕，覆盖在一层一层的旧伤口之上。
“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