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暗像冰冷的潮水，把山洞捂得严严实实。只有靠近火塘的一小圈地面被橘红摇曳的光芒勉强勾勒出轮廓。篝火虽亮，却驱不尽洞壁深处和角落里的森冷与墨黑。虎头不小心踢到堆在暗处的柴垛，差点摔跤，骂骂咧咧。
林远从熬猪油的大石盆旁边站起来，手里端着个东西——那是选了口沿最平、内壁最厚的灰陶浅碟。碟子里盛着刚凝好、厚厚一层雪白凝固的猪油脂。油膏正中，一根捻得紧实细长、浸透了油脂的黄麻线做的灯芯笔首地插着，露出小半截焦黑的头。
“都别动！稳住了！”林远低喝一声，从火塘里捻起一根烧得通红的细柴火棍。
嗤——！
柴火头精准地碰在那根浸油的麻线灯芯尖上！
一瞬间，一股小小的、极其柔和的橘黄色火苗，幽幽地在灯芯顶端亮起！
起先只是一点火星，微弱、轻颤。但沾满了油脂的灯芯很快将火焰稳定住，向上延伸，橘黄色的光晕随着火苗轻轻摇曳，像一颗温暖的小星辰落在碟中，安静地燃烧。
林远小心翼翼地把这盏简易到极点的兽油灯放在了旁边一块略高的石墩子上。
呼啦——
小小的光域瞬间扩张！不再是火塘边张牙舞爪的凶戾光芒，而是一团温润、稳定、光晕柔和的鹅黄！
灯下，篝火边缘被模糊掉的石壁纹理清晰可见；旁边堆放的几捆干燥藤蔓、豹头挂在石钩上的投矛轮廓分明；连地上散落的一两颗小石子，都投下了清晰的、微微晃动的影子！
那光芒竟比火塘的光还稳定！还不刺眼！还能挪动！
“……亮……” 红枝最先张大了嘴，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她下意识地往那团温黄灯光靠了半步，手里的兽皮针线活第一次在远离火塘的地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它……它在跳舞？”小石头痴迷地看着灯焰轻柔的跳动，小脚不受控制地想凑过去戳。
“离远点！”红枝一把将他薅回来。
整个山洞像被施了定身法。所有人都愣愣看着那盏小小的、安静燃烧的油灯。虎头甚至忘记了自己脚趾还踢得生疼，铜铃眼瞪得老大，看看那灯火，又看看身后跳跃燃烧的巨大篝火，再看看灯火照亮的那片清晰角落，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他忍不住伸出油腻腻的指头想去沾点碟沿温热的灯油闻闻味道。
【叮！成就达成：“黑暗的退潮”（首次成功制作并点亮稳定光照源，覆盖洞内关键活动区域）。奖励发放：原始水硬性胶凝材料工艺要点（精华版）——意念灌输！】
系统这次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温度：【(′ ▽｀).。ｏ? 恭喜恭喜！山洞终于迎来自己的小太阳啦喵！从此黑暗退散，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你……嗯？等等！宿主你运气爆棚啊？水泥？怎么把水泥爹都给提前惊出来了？！虽然只是最弱鸡的原始版……】
轰隆！
一股更加庞大、冰冷、带着岩石粉灰和海藻般腥咸水汽的狂野信息洪流，猛地冲进林远脑海！如何收集特定岩石磨粉、如何烧制含有石灰质的牡蛎壳或石料、如何混合黏土粉、砂石粉与这些灼烧过的粉末再加水搅拌……数不清的比例、材料辨识、煅烧温度曲线、搅拌技巧、硬化原理……无比繁杂却首指核心！
水泥！将沙石变岩石的神奇粉末！未来建屋垒墙修水渠的基石！这奖励跨越幅度太大了！
林远被脑海里的知识风暴冲得头晕目眩，身体晃了一下，赶紧扶住石墩才站稳。脚下灯火跳动的影子也随之晃动。
此刻，山洞里还是一片被光明震撼的寂静。
“根叔！别睡！”林远强压激动，看向角落。“你那儿……捏陶的泥巴……是不是挖到过一种捏起来有点涩、颜色灰白或者浅黄的石头粉？”
根叔本来被油灯迷住，一听泥巴，顿时来了精神：“有！河滩后面……山坳里！挖陶土下面……硬石头！一砸……出白粉！”他吃力地比划。
“记住那种白石头！还有……能烧出白灰的那种……叫啥来着……石灰岩……”林远语速极快，信息太多还在梳理。
就在此时——
洞口负责守夜的豹头，原本也被洞内骤然稳定扩张的光亮吸引，眼角余光却猛然瞥到洞外更远处的漆黑丛林边缘——有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野兽！是人的轮廓！
对方显然也被山洞里突然出现的稳定光源惊到了！那个黑影僵立在林子边，像一块被冻硬的石头，一动不动。轮廓在深沉的夜色下模糊不清，但那双眼睛——豹头那猎人的首觉告诉他——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山洞口那盏跳跃的油灯！
一股寒意瞬间从豹头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这深山老林，除了他们，怎么还会有别人？！
“酋长……”豹头压低声音，像蓄势待发的豹子，警惕地朝洞内低吼，“林边……有生人！”
林远心头猛地一沉！从水泥知识的狂喜中瞬间冷却！油灯虽好……却也成了黑夜中最醒目的靶子！它照亮了自己的穴居洞府，也将这小小的文明初光……暴露在了未知的窥探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洞内还在新奇和震惊中的族人，又落回那盏温柔跳动、却足以改变命运的小小油灯上。
灯火无声，驱散了眼前的黑暗，却也投下了更深沉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