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点点头往偏院走了。
“你,外面还有一个人,别扫地了先跟我出去救人。”她指指前面不远处还在扫地的仆人,仆人用中指指指自己,叶千儿点头。“对对,就是你。”
他们把男人也给抬到偏院去,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堵住门口不准他们进去,手上还上上下下打手语,他不会说话。
“爹,他们是外来人没错,可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叶千儿试图以理说服自己的父亲,她心急如焚,刚刚触碰到这男人的皮肤,冰凉得很,要是再不及时救治,只怕他的生命就只能到今天为止了。
老头先是左右手张开交叉挥舞,然后右手竖大拇指,左手挡住大拇指往天上刺去。
她爹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你是说,要是我帮了他们,叶家就会陷入窝藏外来人的议论里,对叶家不利,对我族长的推选不利。爹,这件事先不说。他们是无意闯进这里的,我相信就算是桃夭源的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都不会选择见死不救,更何况是我们叶家。”叶千儿扶着扛在仆人肩上的男人,冰凉的寒意刺向她的皮肤。她小声说:“爹,要是再不让他进来,人就要没命了。”
最终叶父还是侧过身子让他们进来了。
叶父重重叹口气,往外环视一周确认没有人后把大门给关上。
门外,远处海滩的礁石上一双锃亮的眼睛正首视叶家大门,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入了视线中,最后一跃而下,潜入了大海。
叶家的厢房内乱作一团,好几个仆人和叶千儿忙前忙后,最后判断出这个男人伤得最重,他全身多处有伤口,只不过是被海水给冲刷掉了血迹,让他看起来像是没有受伤一样。
仆人给他换衣服、擦干净身上的水分,叶千儿来到西厢房。
不由分说就打开门,里面一个二十左右的女人正在穿衣,看到她唐突的行为马上掩了掩自己的衣服。
“巧儿,你说你前些天学了救人的医术是吧?”叶千儿语气很急切,这个叫巧儿的女人点点头,还没开口就被叶千儿给带到了伤员的房间。
作为一个学过医术的人,巧儿的师傅交代过她面对伤员的第一时间就是展开救治,不问身份不问来历,可是在看到这两人穿着“奇装异服”,还是不免心里震颤了一下。
她没有多问什么,赶紧俯下身诊断脉搏,说:“这个男人的脉象很虚弱,得赶紧处理他身上的伤口。”然后转身对旁边一个年轻人说:“小堂,按我的方子回去药铺抓药。”
小堂点点头。
巧儿列好药单交给小堂后用绷带包扎好他的伤口,她的医术侧重于人体内的病症,不太善于紧急的外伤包扎,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技术只和普通人高上一点,包得歪歪扭扭。
“他的伤口多在腰部,和后颈,像是被什么重物给压迫的,你看这一大片淤血。”巧儿在他背上向叶千儿比划伤口,他的背上有大块的红黑血瘀。“这个女孩就没有这个问题,她没有这么致命的伤口,是被水给呛晕过去的,会比他先醒过来。”
叶千儿点点头,轻声说:“等他们醒了,就让他们自己选择去还是留吧。”
顿了会接着说:“让他们早点醒过来,不要在我们家耽搁太长时间。”
巧儿没有回话,专心包扎伤口。
叶千儿出了厢房,打算先把父亲这一关给过了。
果然到了主屋,门窗紧闭,这是不想见她。
她敲敲门,“父亲,我来给你送朝食来了。”
里面沉默一段时间,叶父还是开门了,他看看叶千儿,摇摇头又叹口气。
叶千儿没有觉得自己做错,唇角微扬,她知道父亲不会责怪自己,她救了人,这是乐善好施的事,他没理由责罚自己,既然他还给她开门了,就表示他没有生气,愿意听她解释。
叶父虽然不会说话,但他还是靠自己的一双手统率叶家上下,很有当家主父的威严。
不过更多时候,因为说不了话,总需要叶千儿这个家里的长姐去处理复杂的、紧急的事态,比如今天的事情,叶父说到底也拦不下自己的女儿,伤者为大,再加上自己肯定说不一过个长了嘴的人。
叶千儿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盒盖,露出里面最上面的点心,都是仆人们亲手制作的,有夏天解暑的绿豆糕,还有马蹄糕。
下面一层是小米粥,叶千儿往里面加了点糖,再搅拌搅拌。
“爹,这是下人们做的糕点,小米粥里你要是觉得不够甜就再加点糖。”叶千儿一一介绍今天的早餐,跟他说话总是要委婉一点,先从小事说起,再过渡到大事。
叶父打手语说:“厢房里的那两个人,你要藏到什么时候。”
叶千儿说:“爹,等他们伤好了,我会让他们走的。你放心,我会让他们走得无声无息,所有人都不知道。”
叶父指了指她又捂住自己的心口,表示“你最好是”。叶千儿微微低下头。
他朝着主屋的一个角落抬手,示意让她看,叶千儿没有回头,她不用看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主屋的东南角摆放着她母亲的神龛,下人们每天都会更换台前的水果和香烛,中心放的是个观音菩萨的瓷像,以此代替她过世的妈妈。
叶千儿声音有点哽咽了,她深吸一口气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夺得族长之位,哪怕是为了母亲,为了叶家,我都不会放弃。”
成为族长,是她懂事以后唯一的目标,成为族长代表在桃夭源这个岛屿上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族长每十年一换,每次更换族长需要开办“推选大典”,典会中每个村民都有一粒代表自己票数的豆子,把自己的豆子投进代表候选人的碗里,最后总结谁的豆子最多谁就是新一任族长。
也就是说,想要成为族长,就要拉拢村民们给自己投票。
而今年九月就是举行“推选大典”的月份,现在己经是六月了。
在最后这三个月里,最好不要生出什么事端,以免影响了典会。
叶父看她表情变得凝重,拍拍自己的脑子,双手又在胸前挥舞。
表示“别忘了,是谁,让你只能过今天的日子,是谁斩断了我们叶家的路。”然后生气地拍了拍桌子。
叶千儿满脸怒色,显然是被他的话给感染到了。“是高家人,他们把你变成今天这副样子,是他们把你给......”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叶父重拍了下桌子,她捂了捂嘴。
“前尘旧事了,不提也罢。”他打手语。“只要你坚定成为族长这条路,就不负叶家这些年的牺牲。”
叶千儿点头,带着空食盒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