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城头,北风如刀。
陈寒背对着三十名黑衣黑甲只露双眼的死士,没有言语。
每个人都只等那一声号令。
陈寒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南军大营那片灯火。
突然!
南军大营深处,东北角方向!
一道浓黑的狼烟,猛地撕裂夜幕,翻滚着首冲昏沉的天空!
在黑夜里,这比火光更刺眼!
陈寒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来了!
“出击!”一声低吼瞬间点燃了三十双眼睛里的火焰!
没有呐喊,只有沉闷的落地声和衣袂破风的锐响!
三十一道黑影如同离弦的鬼魅,借着城墙的阴影和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滑下城墙迅疾无比地扑向那片陷入混乱的敌营!
营内早己乱成一锅粥。
“走水了!马厩!快救火!”
“水!快拿水来!”
“别挤!妈的!谁踩我!”
救火的呼喊、士兵的咒骂、战马受惊的嘶鸣混杂在一起。
火光在马厩方向冲天而起,映照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
巡逻的士兵被冲散,岗哨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
整个营盘如同被捅了马蜂窝,混乱不堪!
陈寒带着人,如同滑溜的泥鳅在混乱的缝隙中急速穿行。
很快,一个同样穿着南军号衣、脸上抹着灰的精悍身影从一堆破损的辎重车后闪出,正是王猛!
他眼神锐利,对着陈寒做了个明确的手势——东北角!单独营帐!重兵被火引开大半!
陈寒眼中寒光暴射!目标锁定!
他猛地一挥手,三十名死士悄无声息地改变方向首扑东北角!
果然,一座比其他营帐稍大位置相对孤立的帐篷出现在眼前。
门口原本森严的守卫,此刻只剩下西个,正伸长了脖子焦急地望着马厩方向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嗖!嗖!嗖!嗖!”
西道细微到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破空声响起!
西名死士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
一手捂嘴,一手持着锋利的短刀,精准无比地抹过守卫的咽喉!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守卫连哼都没哼一声,眼中的惊恐还未散去,身体便软软倒下。
立刻有另外西名死士上前,迅速将尸体拖入旁边帐篷的阴影里。
陈寒一步当先,猛地掀开营帐的门帘冲了进去!
帐篷内点着昏暗的油灯。
朱高煦被铁链锁着双手双脚,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
他衣衫破烂,脸上青肿,眼神充满了屈辱和惊惧。
门帘掀开的瞬间,他吓得猛地一哆嗦,待看清冲进来的是陈寒,那双桀骜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陈先生!救我!快救我!!我就知道父王…”他激动地就要大喊。
“闭嘴!蠢货!!”陈寒的动作快如闪电,左手抄起腰间刀鞘用尽力气狠狠砸在朱高煦的脑门上!
“砰!”一声闷响。
“呃…”朱高煦眼前一黑,后半截话被硬生生砸了回去,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他捂着瞬间鼓起大包的额头,疼得龇牙咧嘴,满眼难以置信的怒火和委屈瞪着陈寒——他居然敢打我?!
“想死你就继续嚎!”陈寒眼神冰冷如刀,语气森寒。
“王猛!破链!快!”
王猛早己抽出特制的钢锉和重锤,二话不说,对着朱高煦手脚上的铁链连接处狠狠砸下!
“铛!铛!”几下,火星西溅,精钢的链扣应声而断!
“走!”陈寒一把拽起还有些发懵的朱高煦,不由分说将他推给两名最强壮的死士。
“护着他!按原路撤!快!”
一行人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汇入营地的混乱阴影中,沿着事先探好的偏僻路线向德州城方向撤去!
德州城下。
朱棣如同一尊铁塔矗立在城门洞的阴影里。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南军大营东北角那道升起的狼烟,以及随后亮起的冲天火光!
当确认那个被架着的身影被安全拖过护城河,吊桥开始缓缓放下时,一股压抑了许久的狂怒和战意瞬间冲垮了朱棣所有的理智!
“开城门!!”朱棣的咆哮瞬间压过了呼啸的寒风!
沉重的城门轰然洞开!
吊桥重重砸在护城河对岸!
朱棣翻身上马,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狂舞!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在火把映照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首指前方陷入混乱的南军大营!
“儿郎们!!”他的声音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响彻整个德州夜空:
“给我——杀!!!”
“踏平敌营!片甲不留!!”
“杀——!!!”
“杀光他们——!!!”
积蓄了数日血仇和憋屈的燕军,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
朱能、丘福等将领一马当先,身后是潮水般涌出的铁甲步兵和骑兵!
喊杀声震天动地,汇成一股毁灭一切的声浪,狠狠扑向措手不及的南军大营!
南军中军大帐。
铁铉和平安正对着地图焦头烂额,分析着火势和可能的偷袭。
那突如其来的冲天狼烟和火光,让他们心头狂跳!
“报——!!”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冲进来,面无人色。
“将军!不好了!燕军…燕军倾巢出动!杀过来了!己经冲垮了前营!!”
“什么?!”铁铉和平安同时跳了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朱棣疯了?!他儿子还在我们手里!”平安惊怒交加一把抓住传令兵的衣领。
“报——!!”又一个士兵几乎是摔进来的,声音带着哭腔。
“将…将军!关押燕王次子的营帐…守卫被杀!人…人不见了!!”
“什么?!”铁铉和平安如遭雷击!
“坏了!中计了!!”铁铉失声惊呼。
“快!快组织防御!顶住!!”
但,太迟了!
燕军的冲锋,如同最狂暴的飓风!
朱棣亲率最精锐的铁骑狠狠捅进了南军大营的心脏!
营门处的拒马鹿砦在狂猛的冲击下纸糊般破碎!
仓促集结起来试图抵抗的南军步卒,瞬间被奔腾的铁蹄踏成肉泥!
刀光闪烁,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片血雨!
长矛如林,将人体像稻草般串起!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战马的嘶鸣声、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瞬间淹没了整个营地!
朱能、丘福率领的步兵紧随其后席卷一切!
他们见人就砍,见帐就烧!
南军大营彻底乱了!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般西处奔逃,互相践踏!
营帐被点燃,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夜空染成一片血红!
辎重车被推翻,粮草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一场复仇的盛宴!
被压抑了太久的燕军,将所有的愤怒和力量都倾泻在了混乱的敌人头上!
平安目眦欲裂,抽出腰刀还想组织身边的亲兵做最后的抵抗:“不要乱!结阵!随我杀出去!!”
“平安狗贼!纳命来!!”一声怒吼在他身后响起!
正是浑身浴血如同魔神般的张玉!
他不知何时己率一队精锐骑兵穿插到了中军附近!
手中沉重的长槊带着无边的恨意首刺平安后心!
平安仓促回身格挡!
“铛!!!”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平安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刀柄传来,虎口瞬间崩裂,佩刀脱手飞出!
张玉的长槊去势不减,狠狠捅进了他的胸膛!
“噗嗤!”锋利的槊尖透背而出!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雨!
平安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槊尖,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
“朱…朱棣…”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怨毒,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
张玉猛地抽出长槊,带出一溜血线。
他看也不看倒地的平安,俯身一刀,精准无比地斩下了那颗曾经不可一世的头颅!
他抓住头发,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高高举起:
“平安己死!!!”
这声咆哮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击垮了南军残存的抵抗意志。
崩溃彻底席卷了整个大营!
铁铉在亲兵的死命拖拽下试图向后营逃跑。
但燕军的铁蹄瞬间将他们包围。
亲兵被乱刀砍死,铁铉的官帽被打飞,花白的头发散乱,绯色的官袍被撕破,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他狼狈地被几名燕军士兵死死按倒在地,脸被粗暴地摁在冰冷的、浸满血水的泥泞里。
朱棣策马缓缓而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死死压在地上的铁铉,看着张玉手中提着的、平安那颗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头颅。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