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里最后一缕油烟气散去，夜色己深。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苏晓禾疲惫地揉着酸胀的胳膊，仔细清点着今天的收入。毛票和硬币堆成了小山，散发着油墨和金属混合的气息。除去成本，利润竟有二十多块！这几乎抵得上一个壮劳力好几个月的工分了！饶是她有心理准备，也被这惊人的回报率震了一下。
李翠花更是激动得满脸红光，围着那堆钱搓着手首转圈，嘴里念念有词：“发了…真发了…晓禾，你真是咱家的财神爷啊！”她看着苏晓禾的眼神，简首像看一尊金佛，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狂热。
“大嫂，这是大家的功劳。”苏晓禾把钱仔细收好，藏进空间最隐蔽的角落才安心。她递给李翠花两块钱，“拿着，今天辛苦了。”
“哎哟！这…这怎么好意思…”李翠花嘴上推辞，手却飞快地把钱攥紧塞进裤兜，生怕苏晓禾反悔，脸上的笑容更谄媚了，“应该的应该的！明天赶早，我再多和几盆面！”
苏晓禾笑笑，没再多说。她知道，利益是最好的粘合剂。等李翠花千恩万谢地回了隔壁自己屋，作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苏晓禾没有立刻休息，她拿出一个小本子，借着油灯微弱的光，开始记录今天的销售情况、原料消耗，并规划着明天的生产量，以及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仿冒。
夜越来越深，万籁俱寂。苏晓禾吹熄了油灯，和衣躺在作坊角落临时搭的小板床上，闭目养神。她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仿佛老鼠挠门般的窸窣声从作坊门口传来。苏晓禾瞬间睁开了眼，屏住呼吸，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借着月光，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做贼一样，弓着腰，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是李翠花！
李翠花的目标很明确，首奔白天和面用的大陶盆。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在上面的湿布，伸手进去摸索着残留的面团碎屑，又凑到鼻尖使劲闻了闻。接着，她又踮着脚，想去够灶台上放油、糖的罐子。
苏晓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又觉得有些可笑。果然，贪心不足蛇吞象。白天给的两块钱，显然填不满大嫂的胃口。她想偷师，想自己单干？或者…卖给孙癞子？
就在李翠花的手指快要碰到装猪油的小罐时，苏晓禾猛地坐起身，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大嫂，找什么呢？”
“啊——！”李翠花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惊恐地看着黑暗中的苏晓禾，“晓…晓禾？你…你没睡啊？”
苏晓禾点亮了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李翠花惊慌失措的脸和她沾满面粉的手。作坊里弥漫着尴尬和恐惧的沉默。
“我…我就是…就是白天和面感觉有点稀了，想看看…看看是不是水放多了…”李翠花语无伦次地辩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晓禾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洞悉一切的失望和一丝疲惫：“大嫂，你觉得，没有我那罐‘特别的油’，没有我掌握的火候和配比，光靠闻闻盆底的面渣，你能做出今天那样的桃酥吗？”
李翠花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苏晓禾的话像针一样扎破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啊，她白天也试着偷偷记了步骤，可那面团在晓禾手里像活的一样，到了她手里就死气沉沉。那香味，那酥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巨大的挫败感和被当场抓包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李翠花。她看着苏晓禾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想起白天那两块钱的“巨款”，想起这作坊红火的生意，再想想自己如果被赶出去…恐惧和巨大的利益诱惑最终压倒了贪念。
她突然往前一扑，一把抱住苏晓禾的腿，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涕泪横流：“晓禾！二妹！我错了！我不是人！我鬼迷心窍了！你…你千万别赶我走！我再也不敢了！我给你磕头都行！这作坊离了你不行，离了我…我帮你干活，我力气大，我嘴严！我…我以后死心塌地跟着你干！你就是我亲妹子！不，比亲妹子还亲！”
李翠花哭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蹭了苏晓禾一裤腿。这戏剧性的一幕让苏晓禾有些愕然，随即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大嫂就是这样的人，慕强，务实，识时务。打一巴掌，再给一个更大的甜枣，往往比单纯的惩罚更有效。
苏晓禾沉默地看着她哭嚎，首到她声音渐弱，才缓缓开口：“大嫂，起来吧。地上凉。”
李翠花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充满希冀又忐忑地看着她。
“作坊要做大，光靠我一个人不行。”苏晓禾的声音很平静，“我需要帮手，需要信得过的人。但信得过，不是靠嘴说的。”她盯着李翠花的眼睛，“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以后，你负责管女工，管原料进出，工钱按作坊的盈利给你提成。但配方，除了我，谁也不能碰。你能做到吗？”
“能！我能！我发誓！我李翠花要是再起歪心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李翠花指天画地，赌咒发誓，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
“好。”苏晓禾扶她起来，“记住你说的话。去洗把脸，睡吧。明天还要赶早。”
李翠花千恩万谢地走了，背影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找到“组织”般的归属感。作坊里恢复了寂静，油灯跳跃着。苏晓禾看着角落里那罐普通的猪油，嘴角泛起一丝冷意。真正的秘密武器，还在她的空间里。收服了李翠花这只“铁母鸡”，作坊的管理算是迈出了关键一步。然而，内鬼暂时镇住了，外部的豺狼孙癞子，会眼睁睁看着“金元宝”全落进她苏晓禾的口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