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峰的山道蜿蜒如蛇,彭宴望着眼前三千七百级青石阶,手中木剑险些跌落:"柳姑娘,咱们广寒宫...不养骡马?"
"聒噪。"
柳如是玄色披风扫过石阶积雪,"戌时前未到山门,便去寒冰洞陪玉蟾睡觉。"
山风裹着碎雪灌进衣领,彭宴缩着脖子刚要抱怨,忽见山腰云雾中隐现朱红檐角。玉鹿从他怀中探出头来,呦呦清鸣惊起几只寒鸦。
"这位便是彭师弟?"
清越男声自头顶传来。
青衫书生负手立于古松枝头,腰间玉佩刻着北斗七星。他飘然落地时,松针竟无半分颤动。
柳如是微微颔首:"玉衡师兄。"
"师尊算到今日有贵客。"玉衡子目光扫过彭宴怀中玉鹿,笑意忽凝,"兵家至宝?"
彭宴下意识后退半步,虎符青光在袖中流转:"这位兄台..."
"好!好!好!"
玉衡子突然抚掌大笑,"玄武位上白虎星动,难怪师尊要开天枢阁。"
他袖中甩出卷竹简,"这是《寒梅映雪诀》前三式,师弟边爬山边参悟罢。"
竹简入手冰凉,彭宴刚要翻开,脚下青石突然震颤。
玉鹿角上嫩枝骤然伸长,竟将竹简挑向半空。虎符青光与竹简上的墨字相触,突然幻化出持剑舞雪的虚影。
"这是...立体书?"彭宴瞠目结舌。
玉衡子瞳孔微缩:"兵家观想术?"他忽然并指在彭宴眉心一点,"戌时三刻,天权峰演武场。"
待彭宴回神,松林间只剩雪地上浅浅的梅花印。
柳如是己登上百级台阶,云纹剑鞘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等等我啊!"彭宴攥紧竹简狂奔,"你们广寒宫待客...用肺活量?"
残阳西沉时,彭宴瘫坐在山门石狮旁。守门弟子忍笑递来温水:"小师弟喝点,玉衡师兄特意吩咐的。"
"多谢..."彭宴仰头痛饮,突然呛住:"这什么玩意儿?"
"雪莲玉露。"柳如是的声音自月洞门传来,"一两抵千金。"
彭宴闻言立刻抱紧竹筒,舔了舔嘴角:"突然觉得还能再爬三千级。"
暮鼓声中,十二盏琉璃灯次第亮起。
彭宴跟着柳如是穿过九曲回廊,忽闻金铁交鸣之声。演武场上,七名白衣弟子正持剑结阵,剑气凝成的白鹤撞上玄铁桩,竟刻出《将进酒》全文。
"这是文剑?"彭宴凑近细看。
"啪!"
柳如是剑鞘拍在他小腿:"腰沉三寸,气贯涌泉。"
彭宴龇牙咧嘴刚要争辩,忽觉虎符青光自行运转。玉鹿突然跃上演武场,嫩枝轻点地面,青砖上竟浮现北斗七星图。
"叮——"
七柄飞剑自天而降,精准插入星位。玉衡子踏着剑柄飘然而至:"彭师弟可认得此阵?"
"这不就是..."彭宴望着熟悉的星图,突然想起青铜棺椁上的纹路,"北斗...剁椒鱼头?"
围观弟子哄笑出声,柳如是扶额叹息。
玉衡子却抚须笑道:"妙哉!天枢为头,瑶光为尾,确是鱼龙之变。"他忽然甩袖,七柄飞剑凌空组成勺形,"请师弟执勺。"
彭宴握着飞来的木勺发愣,玉鹿忽然轻咬他衣角。
虎符青光顺着勺柄流淌,竟将七柄飞剑吸入勺中。
围观弟子哗然,玉衡子却抚掌大笑:"原来如此!白虎衔北斗,当配青龙..."
话音未落,东天突然炸开绿色焰火。柳如是瞬间色变:"药王谷方向!"
演武场骤然寂静,寒风中传来细碎铜铃声。彭宴怀中药鼎突然发烫,鼎身"铸兵"二字泛出血光。玉鹿呦呦哀鸣,嫩枝上的花苞竟渗出露珠。
"当——"
守山钟轰鸣九响,震得檐角冰棱簌簌坠落。柳如是按住腰间剑柄:"玉衡师兄..."
"带他去寒玉池。"玉衡子笑容尽敛,"北莽宵小,还破不了天罡阵。"
彭宴被拽着奔出数丈,突然回头大喊:"师兄!我的勺..."
夜色如墨,寒玉池水雾氤氲。柳如是甩来套月白劲装:"浸满三个时辰。"
"这大冷天的..."彭宴指尖刚触池水,突然惨叫,"烫!"
池面冰层下,金红岩浆缓缓流动。
玉鹿轻踏水面,鹅黄花苞突然绽放,血色虎纹映得满室生辉。彭宴怀中青铜残片自行飞出,在池面拼成半面古镜。
"这是..."柳如是瞳孔骤缩。
古镜突然射出血光,池底竟浮现青铜棺椁虚影。
棺盖上的北斗七星依次亮起,第七星绽放时,池畔石壁轰然洞开。寒风卷着雪花涌入,露出后面跪着的黑袍人。
"陈百川?"彭宴抄起池边药杵。
黑袍人缓缓抬头,左臂断口爬满冰晶:"小子,把药鼎交出来。"他突然甩出个青铜匣,"否则..."
匣中飞出的却不是暗器,而是个嘤嘤哭泣的女童。柳如是剑气横扫,女童却在空中化作冰雕。
"幻形术!"柳如是剑势急转,"是北莽巫教..."
陈百川趁机掷出毒砂,池水遇毒沸腾。
彭宴被蒸汽灼得睁不开眼,慌乱中抓住个冰凉物件。虎符青光暴涨的刹那,他依稀听见玉衡子的声音:"左三右西,踏天璇..."
池底突然传来机关转动声,青铜棺椁虚影化作石门。
彭宴踉跄跌入暗道时,最后看见的是柳如是被冰锥封住的身影,以及陈百川袖中寒光凛冽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