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彭宴就被林小碗用竹竿戳着后背赶往后山。
少女腰间挂着新打的银链，走起路来叮铃作响："梅婆婆说了，辰时前不到寒潭，就把你埋在雪堆里当萝卜种！"
山道转角处忽然传来清越剑鸣，柳如是踩着冰晶凝成的台阶飘然而至。
她今日换了身月白劲装，发间别着枚冰棱雕成的鹿角簪："寒潭入口有墨家机关，你跟紧我。"
三人转过嶙峋怪石，眼前豁然出现百丈冰瀑。
湍急水流在坠落的瞬间冻结成晶莹冰帘，隐约可见后方幽蓝潭水。彭宴刚要伸手触碰冰柱，突然被道黑影拦住去路。
"新来的？"
玄衣少年抱剑立于冰台，眉间有道狰狞疤痕。
他腰间铁牌刻着"墨"字，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细小冰锥："炼肉境未到，也配用玄冰精气？"
柳如是抬手甩出冰蚕丝帕，丝帕上绣着的白鹿纹路与铁牌相映生辉："墨无锋，这是白鹿书院的手令。"
"原来是吃软饭的。"墨无锋嗤笑一声，铁牌突然迸发乌光。冰瀑应声裂开缺口，寒气扑面而来，彭宴脸上瞬间结出霜花。
林小碗突然甩出银链缠住墨无锋手腕："冰块脸，你腰间挂的可是墨家弃徒令？听说三年前..."
"闭嘴！"
铁牌突然激射而出，却在触及少女眉心前被冰蚕丝缠住。柳如是剑指轻划，寒气顺着丝线攀上墨无锋手臂："守潭人不得对修炼者出手，墨家规矩忘了？"
彭宴趁机打量这守潭人。对方虽只有二十出头，筋肉虬结却堪比李铁衣，呼吸间竟有金石相击之声。他暗自运转导引术，发现墨无锋周身萦绕着淡青色罡气。
"炼骨境巅峰的天才。"柳如是传音入密，"墨家外门弃徒，在此守潭赎罪己有三年。"
寒潭深处忽然传来钟鸣，墨无锋冷哼一声收回铁牌。冰帘彻底分开时，彭宴倒吸冷气——潭中盘坐着七具冰雕，隐约能见人体轮廓。
"都是强行突破爆体而亡的。"林小碗故意凑到彭宴耳边吹气，"他们的心脏现在还在冰里跳呢，不信你听..."
彭宴确实听到了心跳声，却是来自潭底。
黑白气旋自动运转，竟将最靠近岸边的冰雕震出裂纹。柳如是连忙按住他肩膀："平心静气！"
梅映雪的拐杖声从冰窟传来："今日修炼分三步。先用白鹿导引术吸纳玄冰精气，再以兵家扛鼎式锤炼体魄，最后..."老妪突然甩出梅枝抽向潭水，"接住老身一招不倒，才算炼肉境入门。"
彭宴刚褪去外袍，林小碗突然惊叫："书呆子后背！"只见少年脊梁处隐隐浮现玉质骨节，在寒潭雾气中泛着莹润光泽。
墨无锋瞳孔骤缩："玉骨初成？这不可能！"
"所以他需要玄冰精气固本培元。"梅映雪拐杖点地，潭中突然升起三座冰台，"每座冰台刻有不同功法，能撑过哪个便练哪个。"
彭宴跃上中央冰台时，足底突然传来刺痛。
低头看去，冰面浮现密密麻麻的篆文，正是《兵家炼体术》的扛鼎式要诀。他刚要细看，左侧冰台突然传来女子轻笑。
"小郎君，来这边呀～"
紫衣侧卧冰台，酥胸半露，腕间金铃叮咚作响。
她屈指轻弹，粉雾凝成桃花飘向彭宴："奴家颜如玉，最懂如何让人...骨软筋酥～"
"合欢宗妖女！"柳如是剑气横扫，却被右侧冰台射来的铁链击碎。
"柳姑娘火气忒大。"虬髯大汉拎着酒葫芦打嗝，周身环绕九柄无刃重剑，"俺叫曹破军，小兄弟来喝酒啊！"
彭宴顿觉头痛欲裂——左侧冰台散发的旖旎香气令他气血翻涌，右侧飘来的酒气却让黑白气旋异常活跃。正要开口询问，脚下冰台突然浮现周牧之的虚影。
"抱元守一，气贯涌泉！"
清喝声惊醒彭宴，他连忙运转导引术。丹田处白玉小鹿突然昂首，将侵入体内的粉雾与酒气尽数吞噬。墨无锋见状突然挥剑劈向冰面："贪多嚼不烂！"
剑气触及潭水的刹那，彭宴脚下冰台轰然炸裂。
他本能地施展扛鼎式，双臂交错硬抗飞溅的冰锥。玉质骨节与冰锥相撞竟发出金玉之声，破碎的冰晶未及落地便被气旋吞噬。
"好硬的骨头！"曹破军醉眼朦胧地拍掌，"来俺这儿，教你如何把骨头练成精钢！"
颜如玉却掩唇娇笑："精钢哪有软玉温香？小郎君这身冰肌玉骨..."她突然甩出水袖缠住彭宴脚踝，"正合我合欢宗的《玉髓经》呢！"
彭宴只觉脚腕传来酥麻触感，体内导引术自行运转，竟将水袖上的灵力反吸过来。颜如玉惊叫收袖，美目泛起异彩："好个贪吃的小家伙！"
"都住手！"梅映雪拐杖重重顿地，潭水突然沸腾，"让他自己选！"
彭宴此刻浑身滚烫，吞噬的玄冰精气在经脉中横冲首撞。他咬牙跃向刻有兵家功法的冰台，曹破军却突然掷出酒葫芦："先喝口烈酒暖暖身子！"
琥珀色酒液入喉，彭宴顿觉五脏俱焚。
昨夜吞噬的星辉突然暴动，与酒中灵力融合成赤金烈焰。
他仰天长啸，周身毛孔喷出炽热白气，寒潭竟以他为中心开始融化。
"糟了！"柳如是甩出冰蚕丝想将人拽回，丝线却被高温熔断。
墨无锋突然扯下铁牌掷入潭中："墨守成规！"铁牌化作青铜巨盾压向彭宴，却被少年体内冲出的白鹿虚影顶翻。曹破军兴奋地挥舞重剑："来战！"
混乱中，彭宴遵循本能挥拳。
玉质拳锋击中重剑的瞬间，曹破军连人带剑倒飞出去，在冰壁上撞出人形凹坑。颜如玉的水袖刚要偷袭，却被少年眼中迸发的金芒吓得缩回手。
"够了！"梅映雪突然甩出九枚冰针，精准刺入彭宴九大要穴。少年周身蒸腾的气血骤然平息，后背玉骨渐渐隐入肌肤。
林小碗突然指着潭水惊叫："你们快看！"只见融化的潭水中，无数冰晶凝成的白鹿正在追逐赤金游鱼。每只游鱼被白鹿吞食，鹿角就会多出一道金纹。
周牧之的虚影突然凝实，手中竹简激动得哗啦作响："冰火相济，这是白鹿导引术大成的征兆！"
柳如是却盯着彭宴湿透的中衣发呆——少年心口处，隐约浮现出冰晶鹿纹。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传来的寒意却让鹿纹泛起暖意。
"咳！"梅映雪突然干咳，"今日修炼到此为止。彭宴虽未正式突破，但己摸到炼肉境门槛..."老妪忽然眯眼看向墨无锋，"墨家小子，你看出什么了？"
守潭人默默捡回铁牌，疤痕扭曲的脸庞在雾气中忽明忽暗："他的玉骨...比墨家嫡传更纯粹。"
"错！"曹破军拎着变形的重剑爬回来，"这是兵家炼体术练到极致的玉骨金筋！"
颜如玉倚着冰柱轻笑："要奴家说呀～分明是合欢宗..."话音未落，三道剑气突然架在她颈间。
柳如是面若寒霜："再敢胡言，撕了你的嘴。"
夕阳西沉时，彭宴瘫在融化的冰台上喘气。体内气旋己变成淡金色，每次呼吸都会带出细碎冰晶。林小碗蹲在旁边戳他胳膊："书呆子，你皮肤下怎么有萤火虫在爬？"
"那是玄冰精气在重塑经脉。"梅映雪突然扔来青玉匣，"明日开始，每日吞服三片冰魄莲。"
彭宴打开玉匣瞬间，寒气冻僵了手指。匣中九瓣冰莲晶莹剔透，每片花瓣都封印着游动的白鹿精魄。他刚要道谢，突然发现老妪的梅枝上多了道裂痕。
"婆婆的手杖..."
"旧伤罢了。"梅映雪转身走向冰窟，"记得把潭边的《淬体初解》抄本带走——曹破军醉酒时在上面记了不少心得。"
当夜，彭宴在厢房研究冰魄莲。他吞下花瓣的瞬间，窗棂突然结出霜花。丹田处的白玉小鹿欢快地跃出虚影，鹿角金纹竟与月光产生共鸣。
"果然如此。"屋檐上传来墨无锋的冷语，"你根本不懂自己吞的是什么。"
彭宴推开窗，正瞧见守潭人倒挂在房梁。月光照在那道疤痕上，竟隐约显出"罪"字纹路。
"冰魄莲是墨家..."墨无锋话未说完，柳如是的剑气己刺穿瓦片，"滚下来！"
黑影瞬息消失，只剩冰晶簌簌坠落。
彭宴望着掌心消散的寒气，突然听见体内传来玉器碎裂的脆响——第一块凡骨彻底蜕变成玉骨。
不由大惊，“我不会是妖怪吧，还没进入炼肉炼筋，就狂跳到炼骨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