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大泽城西市铁匠铺门前就传来叮当脆响。
"掌柜的,这把斩马刀再打宽三指!"
彭宴屈指弹了弹刃口,玄铁震颤的嗡鸣惊飞檐下麻雀。
他得意地鼓了鼓新练出的腱子肉,玉色纹路在晨光下泛着蜜糖般光泽。
柜台后探出个锃亮脑门:"小郎君莫开玩笑,您要的尺寸都能当门板使了。"
铁棠抹了把络腮胡上的铁渣,铜铃眼忽然瞪圆,"等等!这不是柳家赘...哎呦!"
林小碗蹦上柜台,银链子哗啦啦缠住铁匠手腕:"说谁赘婿呢?我们彭大哥现在是炼肉境高手!"小丫头故意把"高手"二字喊得整条街都听得见。
"轻点轻点!"
铁棠疼得龇牙咧嘴,"城北苏记棺材铺新到的阴沉木,打兵器最是..."话没说完就被彭宴揪着领子提起来。
少年剑眉微挑:"你觉得我需要棺材?"
说着单手举起三百斤铁砧,肱二头肌上金纹流转如活物。路过卖炊饼的老汉吓得扁担脱手,热腾腾的饼子滚了满地。
"彭!宴!"
清冷女声裹着霜气劈开市集喧嚣,柳如是白衣胜雪踏雾而来。少女腰间冰魄剑尚未出鞘,整条街的水汽己凝成细碎冰晶。
铁棠趁机挣脱束缚,缩在风箱后嘀咕:"这姑奶奶怕是快到炼脏境了..."
"私自定制违禁兵器,擅自泄露武者境界。"
柳如是玉指轻叩剑柄,每说一句周遭温度便降一分,"你是嫌梅婆婆的藤条抽人不疼?"
彭宴讪笑着放下铁砧:"我这不是想着去十万大山..."
"胡闹!"冰蚕丝破空缠住少年手腕,柳如是耳尖泛起薄红,"刚突破炼肉境就敢惦记凶险之地?昨夜是谁被寒潭鼠吓得窜上房梁?"
市集顿时爆出哄笑。
蹲在屋脊啃鸡腿的曹破军笑得喷出米粒:"小娘子这话在理!当年俺老曹炼筋境才敢...哎呦!"话没说完就被从天而降的梅枝抽了个踉跄。
梅映雪拄着蟠龙杖从人群走出,枯槁手指点向彭宴眉心:"心火太旺。"老人家的梅香结界刚起,少年周身突然腾起赤色气焰。
"婆婆小心!"林小碗甩出银链却被弹开。
众人惊呼声中,彭宴左臂金纹暴涨,竟徒手捏碎结界。白玉小鹿虚影自丹田跃出,鹿角挑飞七八个菜筐。卖鱼郎的鳜鱼乘着气浪飞过三条街,正巧拍在巡城校尉脸上。
"反了天了!"校尉抹着鱼鳞怒吼,"武者当街滋事,按律..."
寒光闪过,铁牌深深嵌入青石砖。墨无锋抱剑倚着拴马桩,疤痕在晨光下宛如蜈蚣:"守潭人办事。"
校尉看清铁牌上渗血的"墨"字,顿时冷汗浸透重甲:"原、原来是墨大人..."
"都散了。"
梅映雪拐杖顿地,梅香席卷长街。看热闹的人群如提线木偶般各自归位,卖炊饼的老汉甚至哼着小调继续叫卖。
柳如是突然拽过彭宴手腕:"你经脉烫得蹊跷。"
"这叫血气方刚!"少年甩开柔荑,跃上酒旗杆耍了套兵家拳法。拳风过处,曹破军葫芦里的琥珀酒液竟凝成猛虎形状。
虬髯大汉醉眼放光:"好小子!这招醉虎出涧使得..."话音未落,酒虎突然炸成水雾。彭宴踉跄落地,鼻孔缓缓淌下两道鲜红。
"让让!让让!"
药香冲散血腥气,鹅黄襦裙的少女挤进人群。
苏合香挎着藤编药箱,鬓角还沾着新鲜露水:"这位公子可是练功岔了气?"
林小碗警惕地横插进来:"用不着你管!"
"小碗!"梅映雪突然按住小丫头肩膀,混浊老眼紧盯少女腰间玉佩,"姑娘可是出自百草堂苏家?"
苏合香屈膝行礼:"晚辈苏合香,家父苏木,现为楚国太医院院判。"说着打开药箱,取出一截焦黑枯枝,"公子可否让妾身把脉?"
彭宴盯着少女皓腕上的翡翠镯子发呆,首到柳如是的冰蚕丝缠上脖颈才回神。正要开口,墨无锋的铁牌突然破空袭来,擦着他耳畔钉入药箱。
"百草堂的人来大泽城做什么?"疤痕青年指尖按着剑格,"十万大山瘴气季将至,苏院判舍得让千金冒险?"
苏合香不慌不忙拔出铁牌:"墨家的问心牌怎的染了香灰?"指尖搓了搓牌面黑渍,"掺了迷魂草的凝神香...可是守潭人旧伤复发?」
梅映雪突然咳嗽起来,蟠龙杖扫起尘土遮掩了众人神色。
柳如是趁机拽走彭宴,冰蚕丝在少年腕上勒出红痕:"再胡闹就罚你抄《白鹿导引术》三百遍!"
"抄就抄!"少年甩开素手,玉骨金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小爷明天就去十万大山猎虎!"
当夜,城南陋巷悄然聚集数道黑影。
"消息属实?"斗篷人嗓音嘶哑如砾石摩擦,"那赘婿当真要独闯瘴气林?"
铁棠卸下打铁围裙,玄铁碎片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千真万确!苏家丫头还送了驱瘴香囊。"
"墨家那边..."
"放心。"铁匠铺后门吱呀作响,墨无锋提着染血铁牌迈入,"守潭人三日后轮值。"
斗篷下传出阴冷笑声:"那就让咱们的炼肉境高手...喂饱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