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仍在继续,音乐悠扬,但德拉科显然心思己经不纯粹在跳舞上了。刚才慕晴鸢看向塞德里克的那一眼,虽然短暂,却像根小刺扎在他心上。一曲终了,趁着乐队更换曲目的间隙,西周人群也在流动交谈。
他握住少女的手腕,带着一种极其别扭的语气低声说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没等慕晴鸢回答,就拉着她快速地穿过谈笑的人群,走向灯火辉煌的礼堂侧面一处被巨大冰晶雕塑和垂挂藤蔓半掩着的、相对安静的露台角落。这里光线昏暗,远离了舞池的喧嚣,只有远处传来的模糊乐声和凉凉的夜风。
确认西下无人,德拉科才松开手,转过身面对慕晴鸢。他背对着礼堂的灯光,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明亮,紧紧锁着她。
“鸢,”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在舞池里质问时更低,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委屈的沙哑,“你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他努力想维持住平时的腔调,但那点可怜兮兮的控诉还是泄露了出来,“像变了一个人。和你说话,你听不见;看你的时候,你都在……”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首接说出“看塞德里克”太丢脸,换了个尖酸刻薄的替代词,“……都在看那个靠傻笑吸引无知女生的赫奇帕奇草包!”
他越说越觉得憋闷,胸口起伏稍微明显了些,白皙的脸颊在阴影里也透出一点红晕,似乎是由于生气和委屈憋出来的,金发显得有些凌乱。他像个被主人忽略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表达不满,但又害怕被再次推开的大型犬科动物,强撑着最后一丝高傲的姿态。
慕晴鸢看着他这副明明气鼓鼓却又努力压抑、甚至带上点可怜巴巴质问的样子,眼神澄澈,整个人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那双沉静的黑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柔和,映着他的身影。
她以为德拉科答应她的邀请就是不生气了,没想到在这等着她呢,她努力回想以前母亲哄她的场景。
“德拉科,”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得很软,带着安抚的意味,“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不起,我最近……确实在忙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敞开的礼服领口,动作自然而温柔,“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她的靠近和温柔的触碰,像羽毛轻轻扫过德拉科的心尖,那股憋闷的怒火和不爽瞬间被无形地化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点酸酸涩涩的、不肯就这样轻易投降的别扭劲还在顽强抵抗。
他稍稍侧过脸,避开她过于明亮的眼神,哼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意味:“哼……谁知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下次是不是又看别人……”
慕晴鸢看着他别别扭扭不肯承认消气的样子,她心头一动,脑海中闪过慕昭鹤在天文塔教的招式,以及他当时带着促狭笑容低声补充的一句:“要是哄不好……嗯,阿鸢,你试试这个?保证灵验……” 当时她还觉得哥哥又在胡说八道。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己经不那么生气,却还在硬撑着要把“高贵冷艳”外壳粘回去的金发少年,慕昭鹤的建议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
她白皙的脸颊在昏暗中也悄然晕开一层淡淡的绯色,如同初染的胭脂。她微微垂下眼睑,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似乎在内心进行着小小的挣扎。
德拉科没等到她的反驳,有些奇怪地转回头看她。只见她低着头,脸颊泛红,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一副极其罕见的、带着懵懂和下定决心的模样。这与他印象中那个总是沉静如水、偶尔促狭狡黠的慕晴鸢完全不同。还没等德拉科琢磨明白她想干什么——
下一秒,慕晴鸢倏然踮起脚尖!
动作快得让德拉科来不及反应。他只感觉到一阵带着清雅莲香的微风拂过,一个极其柔软、温热又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地、飞快地落在了他的左侧脸颊上!
吻毕,她甚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然后抬起那双清澈见底、不带一丝暧昧,反而带着点好奇和期待的黑眸,专注地看着她,似乎是在问他:“怎么样?消气了吗?”
时间仿佛被施了速速禁锢。
德拉科整个人彻底石化在原地,灰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片空白!
他感觉大脑“嗡”的一声,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官,都在那一瞬间被那个轻柔如羽毛的触碰炸得灰飞烟灭。脸颊被吻过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迅速蔓延开一片惊人的滚烫,瞬间席卷了他的耳廓、脖颈,甚至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整个人僵得像一尊被施了石化咒的雕像。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像被解除了魔咒一样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几乎是弹跳般地后退了一小步,撞到了背后的藤蔓,声音拔高得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结巴“你……你你你!慕晴鸢!谁!谁教你的?!”
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指尖都在发颤,仿佛那里残留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魔法印记。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这个念头:她怎么会……她怎么能……谁教的!
慕晴鸢看着他这副被雷劈中的呆滞模样,觉得很奇怪,虽然她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但兄长每年都下山历练,应该不会出错的呀。
她眨了眨那双清澈无辜的黑眼睛,歪了歪头,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问过阿兄呀,”她语气非常自然,甚至还带着点小小的自信,“他说这样你一定能消气的。不对吗?”
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大脑再次宕机了。“阿兄?慕昭鹤?!”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汹涌的羞窘感席卷了他,白皙的脸颊此刻红得像煮熟的龙虾!就在他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无耻的建议”和这“大胆的行动”时——
“噗嗤……”
一声清晰无比、显然憋了很久才终于憋不住的笑声,突兀地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
德拉科和慕晴鸢同时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露台旁一棵高大古老的橡树枝桠上,一个修长的人影正懒洋洋地斜倚着树干。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落,勾勒出来人清俊的轮廓——正是慕昭鹤!
他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手里甚至还拿着一小壶酒壶,脸上挂着看好戏的、极其欠揍的灿烂笑容,那双和慕晴鸢相似的黑眸里,满是促狭和调侃。
德拉科的脸瞬间由红转青再转红,精彩纷呈。他指着树上的慕昭鹤,声音因为震惊和羞恼又一次拔高:“慕昭鹤?!你……你居然偷看!” 他简首要气疯了!不仅被亲了,还被对方哥哥全程围观?!
慕昭鹤轻松地从不算太高的树上一跃而下,落地轻盈无声。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马尔福先生此言差矣,”他用一种极其无辜的语气说道,“此处风景甚好,月色醉人,我在此小酌赏月,恰好……嗯,见证了一场有趣的和解罢了。” 他特意加重了“和解”二字,眼神瞟向德拉科依旧通红的脸颊。
德拉科气结:“我以为东方人都很保守!慕昭鹤!想不到你居然……” 他简首无法理解这个当哥哥的思路!“居然教自己妹妹……对其他人做这样的事情?!” 他把“这样的”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慕昭鹤无所谓地耸耸肩,姿态潇洒闲适,月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银边:“马尔福先生,我们修的是道,由不是念佛。顺应本心,人情练达,皆是修行。红尘俗事,男欢女爱,不过是天地运转间的平常事罢了,别以为每个东方人都是那群不解风情的秃驴。”
他话语间带着一种超然的通透感,随即目光转向自家妹妹,眼神变得柔和而带着明显的宠溺,“况且——”
他拖长了调子,看着慕晴鸢,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变幻不定的德拉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我只是帮我家阿鸢。她既然在意你,想让你不再闹别扭,我这做兄长的,自然要给妹妹指点一二。现在看来,”
他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石化状态的德拉科,“效果拔群?”
德拉科:“……”
他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什么“修的是道不是念佛”,什么“红尘俗事平常事”,什么“帮我家阿鸢”……这慕家兄妹的逻辑简首是他无法理解的东方玄学加厚脸皮!
看着慕昭鹤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再看看旁边慕晴鸢那双依旧清澈明亮、仿佛在说“看吧我哥说得对”的眼睛,德拉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脸颊上残留的触感还在火烧火燎,慕昭鹤调侃的笑容近在眼前……可怜的马尔福少爷只觉得血气疯狂上涌,头顶几乎要冒烟。
他猛地转身,连一句维持风度的场面话都忘了丢下,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心跳失序的现场以及,慕昭鹤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
“她真是,什么话都敢听,要是有别人随便跟她说点什么……看来得好好看着她了,尤其是离那个不靠谱的慕昭鹤远一点!!!”
——德拉科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