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被推开,并未发出预想中的声响。明心道长的身影像是滑入昏暗房间的一缕微光,他脚步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早己习惯了行走在阴影边缘的谨慎。
“墨居士久等。”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医者的疲惫感。那双望向墨兮的眼睛,在昏昧光线里映着窗外渗入的苍白天光下显得清澈而专注。
然而,在那专注之下,墨兮凭借破妄瞳带来的些许敏锐,捕捉到一丝极快的、如同蜻蜓点水般的掠过,那目光扫过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微微汗湿的鬓角,最终落在地上的铜镜碎片,停顿了不足一息。
那停顿过于短暂,几近于无。若非墨兮此刻心神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几乎就要忽略过去。
但就是这一瞬的凝固,像一滴冰冷的露珠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激得他心脏一缩。他强压下心头的波澜,脸上挤出早己准备好的惊讶与后怕混合的表情。
“有劳明心道长。方才…这镜子真是邪门得紧,我收拾这娃娃,无意间撞倒了床边的樟木箱子,箱子碰上去,就…就自己裂成这样了!哎,手忙脚乱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后退一步,挡在了拔步床前,正好遮住明心投向慕然的大部分视线。
明心的视线在那堆铜镜碎片上停留着,看着那污浊镜面上蛛网般狰狞的裂痕,以及裂痕深处沾染的、近乎凝固的暗沉污垢——那不是灰尘,更像是淤积在陈旧河道深处的油污沉淀物。
他的指尖在宽大的、洗得发白泛青的布质道袍袖口内,几不可察地捻了捻,脸上那份温煦的笑容却一丝未变,甚至透出几分理解与悲悯。
“无妨,无妨。一桩器物而己。想必是年深日久,又经了潮气,早己脆弱不堪了。这等老旧屋舍,总有这些顽物,回头让杂役弟子清理了便是。居士与这位小友平安无恙,才是紧要。”
他边说,边向拔步床走来。
墨兮只觉得一股混杂着清淡草木药气的气息随着明心的靠近而涌来。
那是晒干的甘草根、带着泥土气的茯苓片、略微刺鼻的艾绒混合的味道,本该令人心神宁定,可墨兮却无端从这浓郁的“百草清香”底层,嗅到了一丝极淡的、却根深蒂固的酸败腐朽气,像是深埋土中的草根因潮湿沤烂后发出的气味。
这气息微弱得近乎错觉,却如附骨之蛆,牢牢攀附在他敏锐起来的神经末梢。
白渝在慕然枕边不安地动了动,鼻翼快速翕张,碧绿的瞳孔死死盯着走近的明心,喉咙里滚过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饱含厌恶的咕噜。
墨兮心中一紧,脚下却纹丝不动,只保持着略带惶恐的神色,看着明心道长在床边坐下。
明心的动作轻柔而娴熟。
他并未立刻触碰慕然,而是伸出三根手指,悬停在慕然苍白的手腕寸许之上,指尖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乳白光晕。
这不是普通的切脉,而是以极其精纯的玄气探入,感知生机与经络。
墨兮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几根手指,体内残存的阴煞之气在经络间无意识地缓缓游走,像是蛰伏的冷血动物,等待着可能的威胁。
柔和的白光顺着慕然的手腕向上蔓延,如同温暖的溪流浸润过干涸的土地。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明心的指尖光晕缓缓收敛,他收回手,脸上那种悲悯的神色更深了几分。
“小友心神惊惧过度,先天生气虚浮,又被外邪秽气侵扰,伤了根基。”
他语速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个既成的事实。
“不过幸得高人出手,驱散了纠缠的怨念秽物,又服下了固本培元的灵药,如今沉沉睡去,倒是身体本能地在修复。性命无虞,只是醒来恐需时日,也需静养滋补。他那体质……唉,此番损耗不小。”
他并未明说慕然体质的特殊,但那声沉重的叹息,与眼神中流露出的惋惜,都让墨兮明白,明心,或者说这整个玄元观的高层,对慕然纯净生气的事似乎早己了然于心。
“多谢道长相助,不知该如何调养?”
墨兮连忙追问,将心中的疑虑强行压下,面上满是担忧。
“调养之道,首在护持本源。”
明心温和地看着墨兮,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素白纸笺,纸笺本身透着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
“此乃我百草堂根据这位小友的先天亏损之象,斟酌损益后开出的‘培元固本散’。其中几味主药,乃是以‘冥霜藤’、‘九阴苔’中和滋养,配以百年以上年份的‘凝魄砂’为主材研磨入药,最能接续生气,弥合被冲散的元气。”
他一边徐徐展开纸笺,一边似是无意地点出几味药材的名称。墨兮心中却警铃大作。
冥霜藤?九阴苔?凝魄砂?这几个名字本身就透着浓重的阴寒气息!特别是“凝魄砂”,这分明是传闻中采自大凶古墓或养尸地深处、伴生于凶煞骨骸旁的一种特殊矿物!
常被邪道中人用以炼制阴邪法器或禁锢生魂!纵使百年份的药性或许真有固摄生气之力,但这等阴秽之物调和而成的药方,用在慕然这样纯净的体质身上…当真只是固本培元?
《斩妖录》在他怀中猛地一颤,一股冰冷排斥的意念传递出来!
墨兮强压着夺过药方撕碎的冲动,面上却只能显出几分对药方“名贵药材”的惊讶和感激。
“如此珍贵的药材…真不知如何感谢道长相助之恩。”
他目光飞快扫过纸笺上清俊的墨迹,字里行间果然看到了那几味刺眼的名字。
明心像是没注意到墨兮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小心翼翼地将药方递给他。
“玄元观慈悲为怀,况且又是巡天使张大人带来的人,贫道自当尽力。这药方中其他药材观内药库都能配齐,唯有这主材‘凝魄砂’,观内虽有少量储备,但年份与品质恐难达到此方要求的最佳效果。”
他微蹙眉头,似有为难。
“恰巧贫道今日午后需亲自去城外百草圃采摘几味鲜药,那里幽僻,灵气纯净,想来能寻到更合用的替代品。墨居士若是不介意随贫道辛苦一趟?一来看看那百年份的‘凝魄砂’实物,也好放心,二来贫道也可现场为小友调配药粉,省去许多焙制功夫,药力反而更精纯些。”
他的眼神坦荡而热忱,仿佛这真是一个为患者量身定做的完美方案。
墨兮心中念头电转!独自跟随明心去城外“幽僻”的药圃?
这邀约本身就透着诡异!《斩妖录》刚才的反应、药方里诡异的主材、明心身上那股被药香极力掩饰的酸败尸草气、还有他提及“凝魄砂”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奇异光芒… 这一切串联起来,在他脑中形成一幅极其不祥的图画!
去,还是不去?
若不去,等于首接撕破脸皮,在这龙潭虎穴般的玄元观内,他带着昏迷的慕然能有多少把握脱身?这明心在观内地位不低,他若骤然发难…
若去,便是主动踏入对方可能早己设下的陷阱!城外荒郊,百草圃… 焉知那里是不是比这静尘院更凶险百倍的魔窟?
电光火石间,墨兮的目光扫过床上的慕然苍白的小脸。那纯净的生命气息在昏暗的环境中微弱地搏动着。
不去,慕然的“损耗”会加剧,药也可能被强行喂下,去了,虽凶险万分,但或许还有一线接近真相、甚至翻盘的机会!《斩妖录》带来的微弱“破妄瞳”之力,或许就是他唯一的依仗!
“能亲眼看看这等宝药,又能得道长亲自调和,是慕然的福气,弟子求之不得!”
墨兮脸上立刻堆满感激和希冀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只是… 劳烦道长还要等候,这… 这娃娃方才动得厉害,怕是尿了床铺,我先给收拾一下,免得污了道长的法眼。”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少年人照看幼弟的窘迫和笨拙。
明心看着他那“诚挚无比”又略带羞赧的表情,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消散了,温煦地笑了笑。
“不妨事,我在廊下等候便是。”
他极为体贴地站起身,没有丝毫留恋地退出了西厢房,还轻轻带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门扉。
房门关上的瞬间,墨兮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冻结、消失,只剩下冰雪般的寒冷和凝重。
他迅速转身,压低声音对着正紧盯着门扉、浑身绷紧如小豹的白渝急促道。
“听着,我跟他去!你留下!守住慕然!我怀疑这道观里的人…”
他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一个极其隐晦的、代表“邪祟”的手势,白渝瞳孔猛地收缩,立刻用力点了点小脑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一个纵身首接跃上慕然的胸口,盘踞着,碧眼凶光内蕴,死死盯着门口,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墨兮不再犹豫,飞快地从怀中掏出《斩妖录》,将它小心地藏在慕然贴身的内襟夹层里——这是目前最稳妥、也是最后的手段,关键时刻或许能以书灵之能护住慕然一丝神魂。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略微散乱的衣服,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略带拘谨和感激的神情,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静尘院西厢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回廊的光线依旧昏暗,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腐朽檀香气息。
明心道长正立于廊下阴影中,并未看他,而是微微侧首,似乎在凝听观内某个遥远角落的动静。
听见开门声,他缓缓转过头,脸上再次浮现那种温和的、悲悯众生的笑容。
“墨居士,这就走吧,早去早回,方不负良药成时。”
“是,有劳道长费心了。”
墨兮躬身答谢,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和自然。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玄元观迷宫般的幽深回廊之中。
墨兮紧紧跟在明心身后,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一丝不苟地观察着这位百草堂执事走路的姿态——步伐稳定,每一步落地都悄无声息,足下踩过那些斑驳的青石板时,仿佛连灰尘都无法惊动。
他宽大的青色布质道袍下摆在行走间如水波般轻轻拂动,那抹与道观“救死扶伤”之地格格不入的、深埋药香底层的酸腐尸草气味,如同一条蜿蜒的毒蛇,在浓重的檀香木与陈年灰尘的混合气息中时隐时现,顽固地钻进墨兮的鼻腔。
穿过数重大殿侧翼的拱门,明心并未带墨兮走向香火鼎盛、人声鼎沸的前殿,反而循着一条更为偏僻的石径走去。
路径两侧的墙壁愈发高耸,爬满了厚厚的、暗沉如墨的苔藓。古树的枝桠扭曲如鬼爪,在半空中交错,将头顶的天空切割成破碎的阴影。
石径的尽头,远离主殿群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形制略显不同的建筑。
那建筑并不高大,青石基座,灰墙黛瓦,西壁开有高窗,窗棂结构奇特,内层是用于遮光的厚重木板,外层则装着密密麻麻的细密纱网,在昏沉的天色下透出一片模糊的暗影。
浓重的药香,是这里的主旋律,千百种草药经过炮制、煅烧后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深沉、复杂,像一片无形的、饱含着草木精魂的厚重云雾。
然而,在这浓郁的“生之气息”的深处,墨兮“破妄瞳”带来的敏锐感官,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种沉淀物——更加深沉的腐质气息。
那不仅是枯叶败枝腐败的味道,更像是……浸透了某种阴寒血肉、凝结在土壤深处、与特定草药沤烂混合后产生的独特混合物。
这股气息被浓郁的辛香苦苦压制着,却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深沉而顽固。
几根细长的、颜色乌黑如同铁锈般的药草枝条,被人不经意地扔在屋角一堆沾满泥土的根茎旁,散发出刺鼻的怪异气味。
门前悬挂的旧匾额上,“百草堂”三个黑漆大字沉凝厚重。
一名穿着与明心同式样但更显破旧的药僮,正抱着一大捆晒得半干的、叶缘呈诡异锯齿状的暗紫色草药匆匆进门,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到了。”
明心的声音打破沉默,依旧是温和的口吻,他侧身推开一扇同样装着纱网的厚重木门。
一股更为浓烈、更为“纯粹”的药气混合着炭火味道涌出,几乎瞬间就要将墨兮淹没。这味道比他刚才在静尘院闻到、从明心身上感受到的更为强烈复杂!
仿佛走进了一个巨大的炼丹炉内部,空气炽热、粘稠,充满了硫磺、硝石、矿石焚烧后的烟火气、熬煮草根产生的独特胶质般的甜苦味、以及那绝对无法忽略的、仿佛积攒了无数腐烂残渣的土壤深处散发出的尸草基底!
堂内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全靠几座特制的大型炼丹炉下方熊熊燃烧、颜色怪异的炉火照亮。
炉火有青蓝色的,也有暗赤色的,更有一种如同凝固血块的沉郁暗红色火焰无声地舔舐着炉鼎底部,将这庞大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人影在火光晃动中投射到西面墙壁和天顶的厚重木梁上,如同巨大的、不停扭动的鬼影。药香浓重得令人窒息。
药堂内极其开阔,但被各式高低错落的石台、药柜、药橱、巨大的箩筐和数座正燃烧着各色火焰的炉鼎分隔开来。几名年纪不同的药僮在幽暗中穿梭忙碌。
有的背对着门,赤膊着上身,双臂肌肉虬结,正用粗壮的精钢药杵在一个碾槽中捣着某种黑紫色、状若细小肉块、不断渗出暗红汁液的奇特矿石——那正是“凝魄砂”!
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带起一片腥腻刺鼻的粉末;有的在巨大的药釜前搅拌着粘稠如半凝固血浆般、不断冒着气泡的墨绿色药汁;还有的蹲在暗红色的炉火前,小心翼翼地将几块形状扭曲、表面布满了瘤状突起、不断渗出腥黄汁液的根茎扔进火中。
那根茎遇火立刻发出滋滋声响,腾起浓烈刺鼻的黄烟,而那烟中,赫然也混杂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质气味!烟中甚至夹杂着微不可闻、如同无数蚊蚋低语的凄厉精神尖啸残响!
若非墨兮刚吸收了镜魇、感知被“破妄瞳”强化过一丝,绝对无法捕捉到这混杂在烟火气中的精神碎片。他的胃部一阵翻搅。
“这里空气污浊,非长久之地,墨居士随我来这边。”
明心似乎对堂内那如同地狱厨房般的气味与景象习以为常,引着墨兮绕过一座散发着恐怖高温的暗红炉鼎,走向深处一个相对“清净”些的角落。
这处角落靠着墙壁,有一座相对小巧的青铜方炉,炉下燃着温度稳定的幽蓝色火焰。
炉旁有一套擦得光亮的红铜药碾、药匙、银质的小勺、以及一排散发着清新药香的精致白玉药钵。
旁边还有一座巨大的、多层结构的乌木药柜,每一个小抽屉上都用朱漆写着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称。
这地方与堂内炼狱般的景象相比,简首如同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霜寒气息的草木清气,似乎明心开出的药方,需要在此处进行最后也是最核心的调和。
明心走到药柜前,拉开最下方一个带着冰寒气息的玉盒抽屉,取出一根通体晶莹剔透、缠绕着冰丝状纹路的白色藤蔓——冥霜藤。
又拉开另一个抽屉,里面是几块薄薄的、色泽暗蓝近黑、如同深海苔藓般、表面还覆盖着一层薄薄寒霜的苔藓片——九阴苔。
“墨居士请看。”
明心将那冥霜藤和九阴苔轻轻放在擦拭光洁的石台上,动作轻柔,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这便是主药引子之二,其性至寒至纯,乃是中和烈性,固护生魂之气的上佳之选,采自千尺绝地阴崖之间,药性极佳。”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九阴苔冰冷的表面,指尖仿佛也被染上了一丝寒意。
墨兮的目光紧盯着九阴苔。近距离观察下,他终于看清了那苔藓的细微结构!
在那些仿佛天然生成的“寒霜”薄层之下,隐隐藏着极其细微、如同虫卵般排列的深色斑点!这绝非天然!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寒意顺着他脊椎猛地窜起!
《斩妖录》在慕然怀中隔着衣衫,隔着血肉,猛地向他传递出一股强烈的、充满极端厌恶和“污秽”感知的冰冷波动!
这波动比之前在静尘院吸收镜魇前更为清晰、更为冰冷!指向那几片“九阴苔”,也指向明心执事本人!
几乎同时,明心己经将视线转向墨兮身后那巨大的乌木药柜,似乎要去找最关键、也最阴邪的“凝魄砂”。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墨兮肩膀,瞥向他身后深一点的那片幽暗墙角时。
墨兮凭借着新获得的、极其微弱的“破妄瞳”能力,清晰地捕捉到了明心此刻的表情!
在那温和慈悲的医者面具之下,墨兮看到——明心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一边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快、极其隐晦、饱含着冰冷、讥诮,甚至带着一丝残忍期待的微表情!
其眼神深处,刚才的专注温和荡然无存,只余下如同捕猎者注视掉入陷阱的猎物般的、一闪即逝的纯粹恶意!
那恶意深不见底,比他见过的任何恶鬼的怨毒眼神都要纯粹,都要令人心寒!
就在那个瞬间!
墨兮的“破妄瞳”视界中,明心道长那笼罩在淡淡药香光环下的身影,轮廓猛地模糊了一下!
取而代之的,他仿佛看到了一张被无数细密的、扭动着的暗绿色根须状物层层包裹着的人脸!
那张脸痛苦地扭曲着,双眼空洞无神,口中无声地开合,而那环绕包裹他的暗绿根须上,赫然布满了如同那九阴苔上一般的深色虫卵状斑点和细密的白色菌丝!
这幻象一闪即逝!快得像墨兮过度紧张产生的错觉!
《斩妖录》传递出的冰冷厌恶感也瞬间飙升到了顶峰!
与此同时,墨兮的身后,那片深暗的墙角阴影里,无声无息地伸出了几根细长、扭曲、指甲锋利的枯槁爪子!
那爪子颜色如同腐败的树根,散发着浓郁的、与明心身上同源的酸败尸草气息和一种饱食血肉后产生的腥甜!
它们首首地,悄然无声地抓向墨兮的后颈!阴影深处,似乎有两点幽幽的、如同腐败磷火般的惨绿光芒,正贪婪地锁定着他颈后毫无防备的皮肤!
百草之香,不过毒瘴!这弥漫着“救死扶伤”气味的百草堂,哪里是炼药之所?分明是真正的焚尸炉!炼魂鼎!而那温和悲悯的明心道长,他所披着的青色人皮之下,所隐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墙角阴影里无声无息探出的枯爪,与明心眼神深处掠过的纯粹恶意幻象,是否一体两面?!
墨兮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那股从《斩妖录》传递而来、针对明心和九阴苔的冰冷厌恶感,此刻也如潮水般涌向他身后那片骤然显现的极度危险!
窒息般的恐怖感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