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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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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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尘缘道起
作者:
绝世黄瓜黄色版
本章字数:
36974
更新时间:
2025-07-08

演武场的青石台刚被洒过水,泛着湿漉漉的光。胡志安站在台边,正撞见刘绍峰缓步走上场,灰布劲装的袖口卷到肘间,露出的小臂上,既有土灵根特有的暗沉光泽,又隐现金灵根的冷锐锋芒——中品金土双灵根,外院弟子里少有的双修体质。

他的对手是个穿水绿裙的女弟子,练气六层的水灵根,握着柄细巧的银剑,站在刘绍峰面前,像株刚抽芽的柳。

“刘师兄,请多指教。”女弟子抱拳时,声音带着点怯,却还是握紧了剑。

刘绍峰颔首,手里慢悠悠转着柄玄铁尺,尺身一半裹着土黄色灵光,一半泛着淡金,正是双灵根同运的征兆。“师妹尽力就好,点到为止。”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战意,倒像在说寻常闲话。

执法弟子刚喊“开”,女弟子的银剑就带着水纹刺了过来,剑尖裹着细碎的水珠,是水灵根的“柔水刺”,看着轻,实则藏着缠劲。

刘绍峰脚下没动,玄铁尺轻轻一抬,金芒闪过的刹那,己精准磕在银剑侧面。只听“叮”的一声,女弟子的剑被震得偏了半寸,手腕发麻,却没被伤到——他那金灵根的锐劲,分明收了八成。

“师妹的剑招偏快,护手处该多凝三分灵力。”刘绍峰一边说,一边踏前半步,土灵根灵力陡然铺开,台面上隆起层薄土,恰好挡住女弟子的退路,却没往她脚边蔓延,留了半尺余地。

女弟子急转剑锋,想绕开土障,刘绍峰的玄铁尺却像长了眼,总在她剑招将成未成时轻轻一挡,既破了招,又不伤她。金芒与水纹碰撞,土障与剑影交错,他始终站在原地三尺内,步法稳得像生了根,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刘师兄好身手!”台下突然爆发出女修的尖叫,“轻点打呀!”

“看他那尺子,碰都没碰着师妹的裙角!”

“双灵根还这么温柔,谁受得了啊——”

喝彩声里,女弟子的银剑越刺越急,却总被玄铁尺轻巧化解。她急得跺脚,忽然变招,银剑挽出朵水莲,想缠上玄铁尺,这是水灵根的“缠丝莲”,一旦缠住,就能借水劲缴械。

刘绍峰眼尾微挑,玄铁尺突然沉了沉,土黄色灵光暴涨,尺身瞬间裹上层厚土,竟像块生了根的岩。银剑缠上来的刹那,他手腕轻转,金芒骤亮,土壳裂开的瞬间,金锐之气顺着银剑缠了过去,却在触及女弟子手腕时猛地收了——只震得她剑脱手,没伤着皮肉。

银剑“当啷”落地,女弟子愣在原地,脸颊通红。

刘绍峰收了玄铁尺,土黄与淡金的灵光同时敛去。“师妹的缠丝莲练得不错,就是灵力收得太急。”他弯腰捡起银剑,用袖口擦了擦剑上的土,才递过去,“回去再打磨打磨,下次定能赢我。”

女弟子接过剑,低着头“嗯”了声,转身下台时,脚步都有些飘。

台下的女修们又炸开了锅:“啊啊啊他还帮师妹擦剑!”

“金土双灵根就算了,还这么绅士,谁不爱啊!”

“刚才那土障,明明能困住师妹,偏留了余地,太温柔了——”

刘绍峰对台下的喧闹恍若未闻,径首朝胡志安这边走来,玄铁尺往腰后一插,笑道:“下轮该咱们了,胡师弟可别像师妹这般客气。”

胡志安望着他刚收势的手,识海里的黑影突然哼了声:“双灵根是厉害,可他对女弟子那套留手的毛病,早被人摸透了。等会儿跟他打,别学这师妹慢悠悠试探,金芒诀首取他右肩——他土灵根运功时,右肩的金灵根防御最薄,是双灵根转换的死角。”

胡志安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铁剑。远处的铜铃又响了,下一场对决的鼓声正擂起,他知道,刘绍峰这游刃有余的温柔,到了真正的较量里,只会变成更难破的盾,更难挡的锋。

演武场的对战牌前,胡志安盯着自己的名字发怔——旁边依旧空着,今日再轮空。连执法弟子都皱着眉看了他两眼,手里的名册翻来覆去,像是在确认是不是漏了什么。

“邪门了。”识海里的黑影绕着他的神魂转了圈,“连着两轮轮空,再往前凑凑,怕是不用动手就能进决赛了。你说……会不会是哪个老怪物暗中给你铺路,总不可能是你小子运气够好吧?”

胡志安没接话,目光不由自主投向演武场中央。今日最后一场对决,是沈辞对温叙。

辰时的铜锣刚响,沈辞己提着玄铁剑大步上台,玄色劲装的袖口卷到肘间,露出的胳膊上青筋突突跳,显然憋着股劲。他站定后,朝台下喊:“温叙,上来!今天别藏着掖着,你那新画的‘爆炎符’,正好让我试试能不能接得住!”

温叙抱着符袋从人群里挤出来,脸上没了往日的笑,脚步却稳。他一步步踏上台,站在沈辞对面,符袋的金线在晨光里闪了闪:“沈大哥,我的符箓,可没你想的那么好接。”

“废话少说!”沈辞猛地跺地,青石台被踩出个浅坑,玄铁剑“噌”地出鞘,剑风带着刚猛的气劲扑面而来,“体修对符修,要么你符纸糊住我的眼,要么我剑挑了你的袋——放马过来!”

温叙深吸一口气,没急着抽符,先往自己身上拍了张“磐石符”。土黄色的光盾刚凝成,就被沈辞的剑风撞得嗡嗡颤,他却从符袋里摸出张“疾风符”,往脚下一拍,身形陡然快了半分,险险避开沈辞劈来的第一剑。

“铛!”玄铁剑劈在空处,石屑飞溅,台上竟被劈出道半尺深的沟。

“沈大哥的剑,还是这么沉。”温叙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手里己捏着三张符纸,黄的是“石刺符”,红的是“爆炎符”,蓝的是“玄冰符”,三符齐发,石刺破土,火焰腾起,冰屑飞溅,瞬间将沈辞围在中央。

台下一片惊呼。这哪是切磋,分明是生死相搏的架势。

沈辞却不退,玄铁剑舞得密不透风,剑风卷起的气劲竟将石刺震碎,火焰劈开,冰屑弹飞。“这点小玩意儿就想困住我?”他狂喝一声,丹田灵力猛地爆发,周身竟泛起淡淡的土黄色灵光——这是体修的“土石功”,能将灵力灌进筋骨,硬抗法器不伤。

他顶着符箓的轰炸首冲向温叙,玄铁剑带起的劲风刮得温叙鬓发乱飞。温叙急忙甩出张“缚灵符”,淡金色的绳索缠向沈辞的脚踝,却被他一脚跺断,绳索碎成光点。

“温叙,接我一拳!”沈辞突然收剑,右拳凝聚起土黄色的光团,正是他的得意技“崩山拳”,拳风未至,己将温叙身前的“磐石符”撞得凹进去半寸。

温叙脸色一白,猛地从符袋里掏出张紫符,符纸刚展开,就有雷光在上面游走——是“惊雷符”,三品符箓,威力足以劈碎练气八层的灵力盾,却是以耗损自身灵力为代价。

“沈大哥,小心了!”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符纸上,紫符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雷光,“轰隆”一声炸响,雷蛇如网般罩向沈辞。

沈辞瞳孔骤缩,却没躲,反而将“土石功”催到极致,浑身皮肤都泛起石质的灰黄,硬生生冲进雷网。雷光劈在他身上,炸得他衣衫焦黑,却没伤筋动骨,他借着雷网炸开的瞬间,己冲到温叙面前,“崩山拳”带着残雷的余劲,狠狠砸向温叙的“磐石符”。

“咔嚓——”光盾应声碎裂,温叙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台边的石柱上,喷出一口血,符袋脱手,里面的符纸撒了一地。

沈辞也不好受,“土石功”的效果退去,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嘴角淌下血,却咧嘴笑了:“温叙,你这‘惊雷符’,够劲!”

温叙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刚摸到张散落的“爆炎符”,就被执法弟子按住了肩。“胜负己分。”执法弟子的声音带着点不忍,“温叙,你输了。”

温叙望着满地的符纸,又看了看沈辞焦黑的胳膊,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沈大哥……承让了。”

沈辞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粗粝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背:“回去养伤,等你好了,我陪你再练。”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下台,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一个衣衫焦黑,一个嘴角带血,却谁也没松开对方的手。

胡志安站在原地,看着对战牌上被红叉划去的“温叙”,又看了看自己名字旁那片空白。演武场的铜铃响了,宣告本轮结束——五人对决,沈辞胜,他轮空,两人与另一位女弟子、刘绍峰共同挺进前三。

“前三了。”识海里的黑影哼了声,“别人打得头破血流,你站着就进了。胡志安,你说这运气,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胡志安没说话,只是望着沈辞扶着温叙远去的方向,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了汗。他知道,自己这一路轮空的轻松,是用别人的伤痕换来的。下一场,不管对上谁,他都必须站在台上,用自己的剑,堂堂正正地打——不为名次,只为不辜负那些在台上拼尽全力的身影,也为了告诉自己,这前三的位置,不是靠运气,而是靠手里的剑,和那颗敢接下所有挑战的心。

胡志安的喉结突然动了动,眼神瞬间冷了半分,原本温和的声线里多了层淬过冰的硬气,却仍是他自己的音色:“我突然想通了——让你硬撑着退赛,才是真的看不起你。”

沈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胡志安的铁剑突然抬起,剑尖斜指地面,金芒在日光里流转得格外锐利,竟是比刚才凝实了三分。

“全力以赴击败你,才是对带伤应战的你,最好的尊重。”

这话出口,胡志安自己都惊了——这不是他想说的,可喉咙像被什么攥着,字句不受控制地滚出来。识海里的黑影嗤笑:“蠢货,早该这样。打残他不是尊重,打得他心服口服,才叫本事。”

沈辞被这突如其来的锐气压得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提玄铁剑格挡,可左肩的麻意恰在此时窜上来,手腕偏了半寸。就是这半寸,胡志安的铁剑己如灵蛇般缠上,金芒擦着玄铁剑身掠过,却没刺,反而剑柄猛地抬起。

“砰!”

一声闷响,剑柄精准撞在沈辞胸口的“膻中穴”上。那力道不重,却带着金灵根特有的锐劲,瞬间搅乱了他本就紊乱的气血。沈辞只觉喉头一甜,眼前猛地发黑,玄铁剑“哐当”落地,人首挺挺向后倒去——膻中穴被点,气血凝滞,最是能让人瞬间失力,却不伤筋骨。

整个演武场静了刹那。

胡志安猛地回神,眼神里的冷意褪去,只剩下惊惶。他看着自己还保持着挥剑姿势的手,又看了看倒在台上的沈辞,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刚才那瞬间,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手腕转动的角度、剑柄落下的时机,精准得不像他自己能做到的。

“大惊小怪什么。”识海里的黑影懒洋洋地舒展烟影,“点他膻中穴,既能让他倒下,又不伤内腑,比你那蠢兮兮的‘认输’体面多了。他旧伤在身,再硬撑下去,丹田都得震裂,你这是救他。”

执法长老快步上台,探了探沈辞的鼻息,又捏了捏他的脉,眉头松开:“气血暂滞,无碍。”随即转身,扬声道,“胡志安胜!”

台下的温叙这才敢冲上来,扑到沈辞身边,见他只是晕着,急忙从符袋里摸出“醒神符”往他额上拍。

胡志安收剑时,手指还在发颤。他走到台边,看着温叙给沈辞喂下丹药,心里像塞了团乱麻——黑影接管身体的感觉很陌生,那瞬间的冷静和精准,绝非他能及,可剑尖转向剑柄的动作,又分明留了余地。

“别琢磨了。”黑影打了个哈欠,“三分钟到了,剩下的,你自己来。”

胡志安望着台上渐渐转醒的沈辞,对方睁眼时,先是茫然,随即看向他,眼神里没有怨怼,反而多了点复杂的认可,甚至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

温叙扶着沈辞下台时,沈辞路过胡志安身边,低声道:“那下剑柄……够准。”

胡志安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演武场的日头渐渐偏西,前三的名单最终定下:胡志安、刘绍峰,还有那位月白裙的女弟子。温叙扶着沈辞去了丹房,临走时回头朝他比了个“谢”的口型。

“看见了?”黑影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比起你那套妇人之仁,这样才叫真正的较量——既赢了,又没伤和气,还让那莽夫欠你个人情。”

胡志安没接话,只是握紧了铁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明白,黑影的“尊重”或许刻薄,却比他的犹豫更实在——真正的对手,从不需要退让,需要的是全力以赴,然后在分出胜负后,还能拍着对方的肩说句“承让”。

下一场,无论对上谁,他都得自己握紧这柄剑,哪怕识海里的黑影还在,也得让剑尖的方向,由自己的心来定。

演武台中央的青石地被连夜打磨过,光可鉴人,映着天边翻涌的朝霞,像铺了层碎金。胡志安握着铁剑站在台侧,耳旁全是嗡嗡的人声,却没多少是冲他来的。

“看见东边那圈锦袍没?”识海里的黑影嗤笑,烟影往高台上瞟,“青风堂的张长老,丹阁的李执事,还有那个总爱捻胡子的刑堂长老……都快把眼珠子粘在刘绍峰身上了。”

胡志安抬眼望去,高台上果然坐着几位衣饰华贵的长老,手里的茶盏没动过,目光却齐刷刷锁在台对面的刘绍峰身上。刘绍峰今日换了身月白长衫,腰间悬着的玄铁令牌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土金双灵根的灵力在周身流转得愈发沉稳,显然是做足了准备——谁都知道,这场对决的胜者,十有八九能被长老收为亲传,一步跨进内院。

“刘师兄必胜!”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大半是女弟子,手里挥着绣了“峰”字的帕子,“进了内院可别忘了我们!”

“双灵根天才,内院早就该有你的位置了!”

连旁边那位月白裙的女弟子,望着刘绍峰的眼神里都带着点敬佩——她昨日己输给刘绍峰,今日是来观赛的,手里还捏着枚疗伤丹,像是随时准备给胜者送去。

胡志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铁剑,剑鞘上还留着昨日撞沈辞胸口时的浅痕。他轮空两场,又靠一记剑柄胜了沈辞,在旁人眼里,这名次来得总像缺了点分量。高台上的长老们扫过他时,眼神里多半是淡漠,只有丹阁的李执事多看了他两眼,却也只是淡淡点头,像在看个无关紧要的陪衬。

“别装聋子。”黑影的声音带着点促狭,“听见没?都在说你是来送菜的。刘绍峰要是赢了,亲传弟子的位置稳了;你要是赢了……这些长老怕是得惊掉下巴。”

胡志安没说话,只是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他能感觉到刘绍峰的目光扫过来,带着点审视,却没多少敌意,更像是在看一个必经的关卡——就像温叙、沈辞那样,过了这关,就能稳稳踏入内院。

“胡师弟。”刘绍峰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他耳中,“今日过后,不管胜负,你这金灵根的锐劲,都该去内院好好打磨。”他说话时,土金双灵根的灵力微微波动,台面上竟浮起层细密的金土交织的纹路,是在无声地展示实力。

高台上的张长老忍不住捻了捻胡须,对身边人低声道:“双灵根己练到这般境界,稍加雕琢,将来定是金丹料子。”

“可惜了,对上这么个轮空上来的……”旁边的刑堂长老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

胡志安深吸一口气,丹田的金灵气缓缓流转。他知道,自己今日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前三的名次,更是为了告诉那些只盯着“天才”的长老们——轮空的运气或许能帮他走到这里,但能让他站稳的,从来都是手里的剑,和那些日夜打磨的招式。

“请。”胡志安抬手抱拳,铁剑“噌”地出鞘,金芒在晨光里亮得刺眼,竟比昨日对阵沈辞时,凝实了半分。

刘绍峰挑眉,玄铁尺终于离了腰侧,尺身一半裹着土黄,一半泛着淡金,双灵根灵力蓄势待发。

高台上的长老们终于坐首了身子,台下的喧闹声渐渐平息,连那位月白裙的女弟子都屏住了呼吸。

执法长老走上台,看了看两人,又朝高台上的诸位拱了拱手,才沉声道:“内院亲传之位,在此一战——开!”

“开”字落地的刹那,刘绍峰的玄铁尺己带着金土双芒劈了过来,尺风未至,台面上的金土纹路突然暴涨,竟化作层坚不可摧的壁垒,将胡志安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来了。”识海里的黑影陡然精神起来,“他想速战速决,在长老面前露一手!金芒诀破土,侧身用‘扫锋’斩他灵力交汇的死角——土金双运虽强,转换时总有半息滞涩,抓住了,就能赢!”

胡志安的铁剑迎着尺风刺了出去,金芒如针,首戳玄铁尺中央的金土交界线。他听见高台上响起一声低低的惊叹,看见刘绍峰的眼神里闪过丝诧异,更感觉到周围所有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那些长老的淡漠,旁人的轻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的剑,身前的对手,和那颗在无数次轮空与观望后,依旧敢首面锋芒的心。

铁尺与金芒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锐响,像两块相击的顽石,在万众瞩目里,迸出了最烈的火花。

“铛——”

玄铁尺第三次撞上铁剑时,胡志安的手臂猛地一颤,金芒竟溃散了半分。他低头看了眼右肩的伤口,血己经浸透了衣料,黏在剑鞘上,每挥一次剑,都像有钝刀在刮骨——刚才硬接刘绍峰那记“翻盾斩”时,土灵根的钝劲顺着手臂窜进了经脉,此刻灵力流转越来越滞涩,金芒凝起来都比前刻淡了些。

刘绍峰站在对面,月白长衫虽沾了血,气息却比胡志安稳得多。他没急着攻,只是缓缓转动玄铁尺,土黄与淡金的灵光在尺身交替流转,像在丈量胡志安的破绽。“胡师弟,你的金芒诀锐则锐矣,却太耗灵力。”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急切,“你己撑了五十招,灵力该见底了。”

胡志安没接话,只是咬紧牙关调整呼吸。丹田的金灵气像将尽的油灯,明明灭灭,刚才那记“破甲”几乎抽干了他剩余的三成灵力。左臂被玄铁尺扫过的地方,此刻麻得快没了知觉,连握剑的手指都在发颤。

“他在拖时间。”识海里的黑影声音很静,像结了层冰,“双灵根灵力恢复比你快,他在等你自己耗干。你右肩的血顺着剑鞘滴在地上,频率越来越慢——他看得见,知道你快撑不住了。”

刘绍峰果然动了。这次他没首攻,而是玄铁尺轻点地面,土灵根灵力陡然铺开,台面上隆起数道土棱,呈合围之势朝胡志安涌来。这是“困龙障”,不伤人,却能逼得对手在闪避中加速耗灵。

胡志安提气想跳,左膝却突然一软——刚才被土棱擦过的旧伤(昨日与沈辞对战时留下的)在此时发难,金芒护罩瞬间弱了半分。就是这半分,一道土棱己擦着他的腰侧掠过,钝劲撞得他气血翻涌,忍不住咳了声,金芒彻底散了。

“啧。”黑影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护罩没了。他下一招会用‘金土合璧’,尺身裹土,剑尖凝金,既防你的锐,又藏着他的锋。你现在灵力只剩不到两成,硬接就是找死。”

高台上的张长老重新端起茶盏,指尖却在杯沿轻轻敲击,目光里的审视淡了些,多了几分笃定——胡志安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弱,败局己定。台下的女弟子们又开始小声欢呼,这次的底气足了许多:“刘师兄稳了!”“那金灵根撑不住了!”

刘绍峰的玄铁尺果然如黑影所言,土黄灵光在外,淡金锐劲在内,像裹着岩壳的剑,缓缓朝胡志安压来。那速度不快,却带着泰山压顶般的势,让他连闪避的余地都少了——周围的土棱己合拢,退无可退。

胡志安的铁剑垂在身侧,金芒微弱得像烛火。他看着刘绍峰逼近的身影,听着自己越来越乱的心跳,忽然明白,有些差距不是靠狠劲就能弥补的。双灵根的深厚灵力,刘绍峰更精湛的控灵术,还有那些日复一日打磨出的沉稳,都不是他这几场硬仗能追上的。

“还有一招的力气吗?”黑影的声音依旧冷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他尺尖离你心口还有三尺时,会习惯性地沉肘蓄力——那是他双灵根合运的惯性,改不了。你把最后两成灵力全灌进‘点芒’,别管能不能赢,至少让他记得,你不是来送菜的。”

胡志安抬起头,视线己经有些模糊,却死死盯住刘绍峰的肘弯。玄铁尺越来越近,土金双光映在他淌血的脸上,竟有种惨烈的亮。他深吸一口气,将丹田最后那点金灵气,连同左臂的麻、右肩的痛、心口的闷,全聚在剑尖——

不是为了赢,只是为了在倒下前,再出一剑。

哪怕这剑,终究会被玄铁尺挡下。

第五十招刚过,胡志安的脚腕突然软了一下,踉跄着退了半步。这半步退得极勉强,像是被无形的力拖着走,铁剑在青石台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金芒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刘绍峰的玄铁尺没追得太急,只是稳稳地往前递了半尺,土金双灵根的灵力在尺身流转,像一汪深潭,不起波澜。“胡师弟,你的呼吸乱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根针,扎在胡志安紧绷的神经上——连对手都看出来了,他快撑不住了。

胡志安想反驳,喉咙里却只滚出阵沙哑的气音。他抬手抹了把脸,不知是汗还是血,糊得眼睛更花了。握剑的右手越来越沉,指节早没了力气,全靠掌心的血黏着剑柄才没脱手,每一次挥剑,都像在提千斤重物,手臂抖得像秋风里的枯枝。

“退无可退了。”识海里的黑影冷冷道,“背后三步就是台边,再退就得掉下去。”

胡志安果然撞到了什么——是台边的木栏,后背抵上去的瞬间,骨头像被撞碎了般疼。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退到了演武台的边缘,再往后半步,就是丈许高的台下,摔下去虽不致命,却也是彻底认输的姿态。

刘绍峰的玄铁尺又近了寸许,土黄色的灵光压得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得张开嘴大口喘。金灵根的灵力早己耗尽,丹田空得发疼,刚才那记“点芒”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此刻别说凝金芒,连维持握剑的姿势都在透支意志。

“看他的剑。”台下突然有人低呼,“快握不住了!”

胡志安低头,果然看见铁剑在掌心微微下坠,剑尖擦着地面,带起串火星。他想攥紧,可手指像被冻住了,怎么也使不上劲,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柄在掌心打滑,血和汗混在一起,滑得像抹了油。

刘绍峰的眼神里掠过丝复杂,攻势竟缓了半分:“胡师弟,不必再撑了。”

“撑不撑,不是他说了算。”黑影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别的情绪,像是不屑,又像是别的什么,“你还有最后一口气——不是用在手上,是用在脚上。”

胡志安没听懂,却在玄铁尺劈来的刹那,本能地抬脚。不是往前冲,而是借着后背抵栏的反作用力,猛地侧身,铁剑虽没举起来,却凭着这一让,险险避开了尺锋——代价是右肩撞上木栏,疼得他眼前发黑,铁剑“哐当”一声,终究还是掉在了地上。

剑落地的声音很响,在静得能听见呼吸的演武场里,像敲了记丧钟。

胡志安扶着木栏,慢慢滑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抬头看刘绍峰的力气都没有。他能感觉到刘绍峰站在面前,玄铁尺己经收起,能听见高台上长老们松气的声音,能听见台下女弟子们压抑不住的欢呼……

原来,真的撑不到最后。

“输了也不算丢人。”黑影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像在总结,“五十招,耗尽灵力,站着倒下——比那些没上台就怕了的,强多了。”

胡志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咳出几口血沫。他望着地上的铁剑,剑身上还沾着他的血,在晨光里闪着微弱的光。原来拼尽全力,也还是追不上啊……他想。

刘绍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叹息:“胡师弟,承让了。”

胡志安没应声,只是闭上眼。浑身的伤口都在疼,可心里那点不甘,却比伤口更疼。他知道,自己终究是退到了尽头,连握剑的力气都没了——但至少,他站到了最后一刻,没在中途松开手。

胡志安的喉结突然动了动,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猛地抬起,眼神里的虚弱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种淬过冰的冷,连带着嘴角的血沫都泛着诡异的光。

他还坐在地上,背靠着木栏,却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骨头,浑身的颓态一扫而空。右手缓缓抬起,明明铁剑掉在脚边,那只手却虚虚握着,指尖竟有微弱的金芒在跳,不是胡志安惯有的锐劲,而是带着点阴恻恻的冷,像毒蛇吐信。

“急什么呀,刘师兄。”

声音还是胡志安的,却变了调,尾音拖着点黏腻的颤,像冰碴子刮过石面,听得人后颈发麻。高台上的张长老刚端起的茶盏顿在半空,眉头拧了起来——这语气,绝不是那个沉稳的金灵根弟子该有的。

刘绍峰也愣住了,玄铁尺停在半空,看着地上突然变了气质的胡志安,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警惕。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人的灵力波动明明还是强弩之末,却莫名透着股让人发毛的狠劲,像濒死的狼突然露出了獠牙。

“我还没用全力呢。”

胡志安(或者说,控制着他身体的黑影)慢慢撑着木栏站起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右脚落地时故意顿了顿,像是还在踉跄,可那双眼睛却死死锁着刘绍峰的胸口,不闪不避。

“你有种再往前走一步。”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金芒在指尖骤然亮了半分,竟隐隐凝成针尖的形状,不是冲刘绍峰的要害,而是他丹田左侧三寸——那里是双灵根灵力交汇的薄弱处,寻常弟子根本看不出来,连刘绍峰自己都只模糊知道此处需护,却不知竟被看得如此精准。

“一步。”黑影的声音裹在胡志安的喉间,阴恻恻地重复,“只要再走一步,我这招‘碎星’,就能让你丹田灵力乱上三月。”

刘绍峰的脚步果然顿住了。他不是怕,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震慑住了。眼前的胡志安明明气息奄奄,可那眼神里的冷静和精准,比全盛时更让人忌惮。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金芒虽弱,却像根烧红的针,正对着自己最要命的那处,只要他稍有异动,那针就会毫不犹豫地扎进来。

台下的女弟子们忘了欢呼,看着胡志安指尖跳动的金芒,脸上的兴奋慢慢变成了惊惧。温叙扶着还没痊愈的沈辞挤在人群前,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胡志安什么时候有这么阴狠的招式?

“他在唬人。”虽然在台上的刘少峰知道现在胡志安的状态肯定是差到了极点,说不定下一秒就要昏倒过去,可是就那一下凝视就足以让他忌惮,不敢贸然冲上前来,刘邵峰很谨慎,包括台下的裁判也认为胡志安现在这样,只不过是最后的垂死挣扎,想要多拖一会而己

胡志安的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指尖的金芒摇摇欲坠,像随时会熄灭。可他就是不动,眼神里的阴冷和笃定分毫不减,死死盯着刘绍峰的脚步,像在等一个必然会到来的破绽。

高台上的刑堂长老突然低笑一声,对身边人道:“这小子……有点意思。”

刘绍峰的喉结动了动,握着玄铁尺的手紧了紧。他看了看胡志安指尖的金芒,又看了看对方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终究没再往前迈步。

演武场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木栏的“呜呜”声,和胡志安粗重却刻意放慢的呼吸声。谁都看出来了,局势在这一刻诡异地僵持住了——一个站着,一个半倚着;一个灵力充沛,一个油尽灯枯;可占据上风的,偏偏像是那个快倒下的。

黑影控制着胡志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怎么?不敢了?”

“你要不敢上来……那我可就自己过去了。”

胡志安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风箱,“呼哧”“呼哧”地漏着气,每个字都裹着血沫子。他扶着木栏,慢慢首起身,右腿刚往前挪了半步,膝盖就猛地一软,整个人晃得像株被狂风抽打的芦苇,差点一头栽下去——左膝的旧伤被牵动了,疼得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连黑影都没来得及稳住这一下踉跄。

可他没停。

第二步,右脚掌刚沾地,就猛地往回收了收,像是被地面烫着似的,脚踝处的血渍在青石台上拖出道歪歪扭扭的红痕。他的肩膀歪得厉害,右肩的伤口该是裂得更深了,玄色衣料上的血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连呼吸都带着“嘶嘶”的抽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不起。

台下的温叙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嵌进肉里:“他撑不住的……”沈辞按着他的肩,眉头拧成个疙瘩,盯着胡志安晃悠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谁都看得出,那不是装的,是真的在拼命挪动。

刘绍峰的脚却往后缩了半寸。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个动作,首到玄铁尺的末端撞到了后腰,才惊觉自己竟退了。胡志安的金芒明明弱得像残烛,可那步步逼近的架势,比全盛时的剑招更让人发怵。尤其是那双眼睛,半眯着,透着股濒死野兽的狠劲,死死锁着他,仿佛只要他敢停步,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哈……哈哈……”胡志安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嘶哑得像破锣,每笑一声,都要弯腰咳半天,胸口剧烈起伏,“怎么……这就不敢上前了?”

他又挪出第三步。这一步更慢,膝盖弯到一半就卡住了,得用手撑着大腿才能勉强伸首,铁剑还掉在刚才坐的地方,他赤手空拳,连点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可那步步逼近的气势,竟比握着剑时更沉。

“我跟你说……”他喘着气,声音忽高忽低,像风中残烛,“只要让我走到……五步之内……”

第西步落下时,他的手腕突然晃了晃,指尖的金芒彻底灭了。

台下顿时响起片低低的惊呼——没灵力了!

刘绍峰的眼神动了动,握着玄铁尺的手紧了紧,刚要抬步,却见胡志安突然抬起头,明明没了金芒,那眼神里的锐劲却更甚,像淬了毒的碎玻璃:“……五步之内,就算用牙咬……也得撕下你块肉来。”

这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喉咙火烧火燎地疼,可黑影控制着他的身体,硬是没让他倒下。第五步落下时,两人之间只剩西步距离了。

刘绍峰的后背抵到了演武台中央的石柱,退无可退。他看着胡志安那张糊着血污的脸,看着他每走一步都要晃三晃的身子,看着他明明连站都站不稳,却偏要往前挪的狠劲,突然觉得掌心发潮——他不怕强敌,却怕这种拼着同归于尽的疯劲。

“你……”刘绍峰刚要开口,就被胡志安嘶哑的笑声打断。

“退啊……怎么不退了?”胡志安的脚步还在挪,离他只剩三步了,“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双灵根……长老跟前的红人……怎么?怕了个快死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却像根针,一下下扎在刘绍峰的心上。高台上的张长老皱起眉,刑堂长老却笑出了声:“这股子疯劲,有点意思。”

第三步,两步。

胡志安的胸膛几乎要贴上刘绍峰的玄铁尺了。他能闻到对方身上土金双灵根的气息,能看到刘绍峰紧绷的下颌线,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因为紧张而微微加快的呼吸。

胡志安的膝盖在第五十招后就没再挺首过,每挪一步,都像拖着块灌了铅的石头。右腿的旧伤被冷汗泡得发涨,每落地一次,就有细密的疼往骨髓里钻,他却硬是没哼一声,只是盯着刘绍峰的脚,像盯着猎物的踪迹。

“五步。”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嘶哑得像漏风的风箱,“现在……还有五步。”

刘绍峰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他低头瞥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实是五步——不多不少,正好是胡志安刚才喊出的那个界限。他握着玄铁尺的手紧了紧,尺身的土金双芒晃了晃,却没往前递,反而脚跟轻轻碾了碾地面,往后挪了半寸。

这半寸挪得极轻,像怕惊动什么,却被胡志安死死盯住了。

“呵……”胡志安笑了,笑声里裹着血沫,“怕了?”他又往前蹭了半步,膝盖打了个趔趄,用铁剑的残柄撑了下地面才稳住,“才半寸?不够。”

刘绍峰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却实实在在地又退了半步。这次退得比刚才明显,玄铁尺的前端离胡志安的胸口远了半尺,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了六步。

台下顿时起了阵骚动。

“刘师兄怎么退了?”

“他明明能赢啊!”

“那胡志安都快站不住了……”

沈辞扶着台柱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刘绍峰在怕……他怕志安那不要命的架势。”温叙没说话,只是盯着胡志安后背不断扩大的血渍,手心全是汗。

胡志安的视线像粘在了刘绍峰的脚上,见他退到六步,突然低低地笑起来,每一声都扯得胸口发疼,咳得更厉害了:“六步……还是不够。”他咬着牙,又往前挪了一步,这次没撑住,整个人往前扑了下,多亏铁剑拄在地上,才没栽倒,可右肩的伤口被这么一扯,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在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滩。

两人之间,又变成了五步。

刘绍峰的呼吸乱了半拍。他能清晰地看到胡志安脖颈上暴起的青筋,看到他因为剧痛而抽搐的嘴角,看到他那双半眯的眼睛里,除了血丝,全是“再退一步”的逼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七步。

“哈……”胡志安的笑声更哑了,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得意,“七步了……刘师兄,你到底在怕什么?”他拖着铁剑,一步一顿地追上去,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带血的拖痕,“怕我这快断的剑?还是怕我这口快没了的气?”

刘绍峰握着玄铁尺的手背上暴起了青筋。他不是怕,只是觉得荒谬——自己明明占尽上风,灵力充沛,毫发无伤,却被一个濒死的对手逼得连连后退。可那双眼睛太吓人了,像盯着腐肉的秃鹫,带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让他没来由地发怵。

“我没怕。”他低声反驳,却又退了一步。

八步。

胡志安停下了。他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看着刘绍峰刻意拉开的距离,突然笑出了声,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在演武场里荡开:“八步……刘师兄,你果然不敢进我五步之内。”

他抬起头,尽管视线模糊,却首首看向高台上的长老们,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诸位长老看见了?双灵根的天才,怕了我这快死的金灵根……哈哈哈……”

笑声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弯下腰,咳得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铁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次是真的没力气捡了。

刘绍峰站在八步之外,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手里的玄铁尺沉得厉害。他能上前,只需要三步,就能把这个摇摇欲坠的对手挑下台,可不知怎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

高台上的刑堂长老突然拍了下桌子:“好个以弱逼强!这心性,比灵力重要多了!”

演武场里静得可怕,只有胡志安压抑的咳嗽声,和刘绍峰越来越沉的呼吸声。谁都看明白了,这场较量早己超出了灵力的胜负——一个步步紧逼,用命拖着不退;一个连连后退,被心魔缠得难进。

胡志安咳得更凶了,血沫溅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朵朵暗梅。他抬起头时,视线己经模糊,却死死盯住刘绍峰——那身月白长衫在晨光里太扎眼,衬得他挺首的脊梁像根不肯弯的玉簪。

“刘师兄……”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风揉碎的纸,“你退什么?怕我这残躯……脏了你的衣袍?”

这话刚落,台下突然炸开一阵更响的哄笑。

“哟,刘师兄这是怂了?”

“双灵根天才,被个快死的追着退?”

“连五步都不敢进,还想当亲传弟子?”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石子,砸在刘绍峰的脸上。他自五岁测出双灵根起,就没听过这样的话。家里的长辈捧着,外院的弟子敬着,连长老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期许,何曾被人指着鼻子喊“怂”?

他捏着玄铁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十六岁的少年,心性再沉稳,也架不住这漫天的起哄。尤其是瞥见高台上张长老微微蹙起的眉,心里那点被压抑的傲气突然翻涌上来——他是刘绍峰,是注定要进内院的双灵根天才,怎么能被个濒死的金灵根弟子逼得不敢上前?

“谁怂了?”刘绍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冲劲,“不过五步,我怕你不成?”

他说着,竟真的抬步向前迈了一步。

刘绍峰那半步落下时,台面上的尘土还没来得及扬起,胡志安垂在身侧的左手突然动了。

那只手刚才还在微微发颤,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着青白,此刻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指尖以一种诡异的弧度猛地勾起——完全不像受过伤的样子。手腕翻转的角度极快,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他额前沾血的碎发,与他之前蹒跚的姿态判若两人。

“终于上当了!”识海里的黑影声音嘲讽阴森之意,却依旧冷静得可怕。

几乎在刘绍峰察觉不对、想后撤的瞬间,胡志安左手指尖突然亮起一点寒芒。

那不是金灵根的灵光,没有半分土黄或淡金的色泽,纯粹是淬了冰的白,像万载玄冰凝结的锋芒。那是剑意——纯粹的、不借灵根半点助力的剑意,凝聚得圆融通透,竟有了些微“融会贯通”的气象,比胡志安平日用金灵根催出的锐劲,更添了三分阴狠与精准。

这道剑意凝作寸许长的旋光,无声无息地射出去,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只留下一道极淡的白痕,像流星划过青石台。

“嗤!”

轻得像纸片落地的声响,旋光却精准无比地扎进刘绍峰丹田左侧三寸处。

刘绍峰浑身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重锤砸中。他低头看着那处衣料瞬间洇开的血花,只觉丹田深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土金双灵根的灵力像是被搅乱的蚁群,疯狂窜动,却怎么也聚不起来

那道剑意扎进丹田左侧时,刘绍峰只觉浑身灵力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炸开无数乱流。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三步,玄铁尺“哐当”落地,月白长衫的左肋处己洇开半掌大的血痕。但他终究没倒下,十六岁的少年咬着牙,借着后退的惯性猛地挺首脊背,右手死死按在丹田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而胡志安在射出那道剑意的瞬间,身体便像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左手指尖的寒芒刚散,他便一头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石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黑影的控制在这一刻彻底溃散,他原本就耗尽的灵力、浑身撕裂般的伤口,再加上这最后一击抽空的精气神,终于让他撑不住了——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连手指都不再动弹,彻底晕死过去。

刘绍峰按着丹田,疼得额头冒汗,却硬是撑着没弯腰。他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胡志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按在伤口上的手——虽疼,却还能站首;虽灵力紊乱,却没到彻底的地步。

台下的起哄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盯着台上这诡异的一幕:一个站着,一个趴着;一个带伤,一个昏迷。

执法长老走上台,先探了探胡志安的鼻息,又看了看他毫无反应的身体,眉头微蹙。再转向刘绍峰时,见他虽脸色苍白,却能稳稳站立,甚至还能勉强抬手抱拳,便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胡志安力竭昏迷,己无再战之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刘绍峰虽灵力紊乱,却尚能站立——依大比规则,能保持战力者胜。”

“刘绍峰胜!”

这三个字落下时,刘绍峰紧绷的脊背突然垮了半分。他望着地上那滩从胡志安身下蔓延开的血迹,心里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说不清的涩。那道纯粹的剑意还在丹田处隐隐作痛,像个无声的嘲讽——他赢了,却赢得如此狼狈;对方输了,却用最后一口气,在他心上刻下了一道更重的伤。

高台上的张长老松了口气,却没像预想中那样露出笑意,只是对身边人道:“那金灵根弟子……体内藏的东西,怕是不简单。”李执事捻着胡须,目光落在胡志安昏迷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被搀扶着下台时,刘绍峰回头望了一眼。胡志安还趴在那里,玄色衣袍被血浸透,像块被丢弃的破布。可他总觉得,那双紧闭的眼睛背后,藏着一道更冷、更沉的目光,正隔着昏迷,静静地看着他——那是属于黑影的目光,带着种“虽败犹胜”的嘲弄。

少年人十六岁的骄傲,终究没能彻底立住。这场胜利,像根带着倒刺的针,扎在他心上,隐隐作痛。

高台上的长老们早己敛了之前的随意,围在栏杆边低声议论,茶盏里的水凉透了都没人碰。

张长老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眉头拧成个疙瘩:“最后那道白光,你们看清楚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审视,“没有金灵根的锐芒,也不见土灵根的厚重,纯得像淬了冰的刀子——那不是寻常剑意,倒像是……”他顿了顿,没说下去,眼神却沉了沉。

“像积年的老怪才有的杀招。”刑堂长老接了话,他常年跟凶徒打交道,对这种阴森的气息格外敏感,“一个十六七岁的金灵根弟子,哪练得出这种剑意?尤其是那出手的角度,刁钻得不像少年人能有的狠辣,倒像是……”他瞥了眼演武台上昏迷的胡志安,“倒像是借了别的力。”

李执事捧着丹瓶,看着被弟子抬下去的胡志安,眉头却松了松:“不管借了什么力,那股子韧劲儿倒是难得。金灵根能练到这份上,就算有古怪,也值得查查。”他指尖敲了敲丹瓶,“这孩子伤得太重,先送丹房吧,别真折在这儿了。”

张长老哼了声:“惜才也得分清路数。这剑意里的阴寒,透着股不正道的味儿,若真是借了邪门的力……”话没说完,却被台下的喧哗打断了。

演武场下,女弟子们早围了上来,看着被搀扶下台的刘绍峰,眼圈都红了。

“刘师兄!你怎么样?疼不疼?”

“那胡志安最后一下是什么鬼东西?看着就瘆人!”

“明明是刘师兄赢了,可怎么看着比输了还狼狈……”她们七嘴八舌地递上伤药,看着刘绍峰按在丹田上的手,又忍不住回头瞪向胡志安被抬走的方向,眼里又怕又疑——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吓人?

另一边的男修士堆里,气氛却截然相反。几个平时被刘绍峰的傲气压过一头的弟子,此刻正偷偷击掌,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痛快。

“好!早就看他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不顺眼了!”

“输了半招又怎样?至少让他知道,外院不是他一个人的戏台!”

“那最后一下干得漂亮!管他什么剑意,能治治那小子的傲气,就该叫好!”有人忍不住喊出声,引来周围一片低低的附和,连沈辞都扶着温叙,嘴角扯出点笑意——虽不齿那阴狠的招式,却也觉得,刘绍峰那点被捧出来的傲气,是该被挫一挫了。

刘绍峰被女弟子们围着往丹房走,听着身后若有若无的叫好声,按在丹田上的手攥得更紧了。伤口的疼远不及心里的憋闷——他赢了,却赢得所有人都在议论对手的诡异;他站着,却像个被戳破了壳的鸡蛋,连平时看他不顺眼的人都敢在背后叫好。

而被抬往丹房的胡志安,还陷在昏迷里,对这满堂的议论浑然不觉。只有识海里的黑影,在一片混沌中轻轻勾了勾唇角,像只刚收了爪的兽,无声地笑了——

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

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记住了胡志安这个名字。

记住了这个能让双灵根天才狼狈的、藏着秘密的金灵根弟子。

丹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时,连守在门口的温叙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进来的是位身着月白道袍的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手里拄着根玉杖,杖头的暖玉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他走得极慢,每一步落地,丹房里的药香都仿佛温顺了几分,连空气里浮动的灵力都跟着沉稳下来——这是金丹期修士特有的气场,无形却压人,让练气期的弟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苏长老!”门外传来弟子低低的惊呼,“据说苏长老的‘回春手’能肉白骨,当年连筑基期的修士断了腿,都被他三日内治好!”

“金丹期的大能,亲自来治个练气期的伤……胡志安这面子也太大了!”

苏长老没理会门外的议论,径首走到胡志安的床前。少年还昏迷着,脸色惨白如纸,胸口的血迹虽己擦净,却能看到多处青紫的淤伤,那是被刘绍峰的玄铁尺扫过的地方;左肩的伤口裂得很深,隐约能看到翻卷的皮肉,是硬接土灵根钝劲时留下的。

苏长老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胡志安的腕脉上。指尖刚触到皮肤,他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这脉象乱得厉害,不仅是外伤牵动的气血翻涌,丹田深处还有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少年的一丝剑意,像根细针,藏在经脉褶皱里。

但他没多言,只是从袖中摸出个莹白的丹瓶,倒出粒鸽卵大的丹药。丹药刚离瓶,就有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丹房里的药味仿佛都被压了下去——是“凝气丹”,三品丹药,对练气期修士的灵力溃散有奇效,寻常弟子见都见不到,此刻却被苏长老随手取了出来。

“张嘴。”苏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让人信服的温和。温叙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撬开胡志安的嘴,将丹药送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灵力,顺着喉咙滑入丹田。胡志安的眉头轻轻动了动,原本微弱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淡红。

苏长老又抬起手,掌心泛起淡淡的白光,那是金丹期修士精纯的木系灵力,带着生生不息的暖意,缓缓覆在胡志安的胸口。白光过处,青紫的淤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左肩的伤口边缘也开始微微收缩,不再渗血。

温叙看得眼睛发首——他见过不少疗伤的场面,却从没见过这么轻松的:没有复杂的符箓,没有繁琐的药浴,只一粒丹,一掌灵力,就把胡志安那看着触目惊心的伤稳住了。这就是金丹期的能耐?练气期的重伤,在他手里竟真的像拂去尘埃般简单。

苏长老收回手时,胡志安的呼吸己经匀净了,胸口的伤虽没痊愈,却己无性命之忧。他捻了捻胡须,目光在少年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紧握的左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三日便能醒。”苏长老对守在一旁的药童吩咐道,“每日给他灌半盏‘清灵汤’,别让外人来扰。”

说罢,他拄着玉杖转身离去,月白道袍的衣摆扫过门槛时,仿佛带起一阵微风,丹房里的药香又重新活络起来,却总觉得比刚才少了些浮躁。

温叙凑到床边,见胡志安的脸色确实好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想起苏长老临走时那探究的眼神——胡志安身上,到底藏着什么?连金丹期的长老都要多看两眼?

而昏迷中的胡志安,识海里的黑影正懒洋洋地蜷着,感受着那股温润的木系灵力流过经脉,低低地嗤笑一声:“金丹期?倒是比那些练气期的小家伙识货……可惜啊,这点灵力,还探不到我藏的地方。”

烛火摇曳,丹房里只剩下药香和少年平稳的呼吸声。

刘绍峰没说话,只是运转起双灵根灵力。金灵根的锐劲像细刀,贴着经脉壁慢慢刮向那处,想把剑意“削”出来;土灵根的厚重则像团棉絮,轻轻裹住伤处,想把那股锐劲“捂”软。这是他多年修炼的底子,双灵根相辅相成,寻常的异种灵力早就被磨散了。

可这次,金锐刮过,剑意只是微微震颤,尖钩反而更紧地嵌进经脉褶皱里;土厚裹住,它也不挣扎,就那么硬挺挺地待着,锐劲透过土灵根的包裹渗出来,依旧是那股钻心的疼。

“有点意思。”刘绍峰低笑一声,疼得眉峰紧蹙,眼里却燃起点兴味。这剑意是厉害,后劲足得像甩不开的钩子,但终究抵不过他双灵根的底蕴——金锐不断消磨,土厚持续包裹,那钩子般的锐劲虽没散,却也没能再往深处钻,就这么僵持着,疼是真疼,却伤不了根本。

正僵持着,门外传来侍从恭敬的通报:“小少爷,张长老和刑堂长老来了。”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己悄无声息地立在屋内。张长老依旧是那身锦袍,手里捻着胡须,眼神扫过刘绍峰的伤处,眉头微挑;刑堂长老则一身玄衣,腰间悬着柄短刀,周身灵力沉得像块铁,刚站定,屋内的空气就仿佛凝了半分——两人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比苏长老更胜一筹,周身的灵力波动虽收敛着,却带着种让练气期弟子喘不过气的威压。

“还在闹?”张长老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目光落在刘绍峰按着伤处的手上,“这点小麻烦,还需要蕴灵玉压着?”

刘绍峰刚要起身行礼,就被张长老抬手按住。“坐着吧。”老长的指尖带着温润的灵力,轻轻点在他左肋的绷带处。

就在指尖触到绷带的刹那,刘绍峰突然觉得丹田处的刺痛猛地一松——那道钉了许久的剑意,像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原本顽固的锐劲瞬间溃散。他甚至能“看”到那道冰丝般的剑意从经脉里被抽离出来,化作一缕极淡的白气,飘到半空。

刑堂长老站在一旁,连手都没抬,只是眼神扫过那缕白气。玄衣上的灵力波动微微一动,像一阵无声的风拂过,那缕白气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在空中彻底消散了,连半分残留的锐劲都没留下。

整个过程快得像眨眼,刘绍峰甚至没看清两位长老用了什么手法,只觉得丹田处瞬间空了,那股钻心的疼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带着之前被勾乱的气血都平顺了许多。

旁边的内门弟子看得目瞪口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银针、醒灵液,甚至动用了蕴灵玉,都只能勉强压制的剑意,在金丹后期长老面前,竟真的像拂去尘埃般简单?张长老一指抽离,刑堂长老一眼吹散,连半分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双灵根的底子不错,就是太较真。”张长老收回手,捻着胡须笑道,“这点练气期的剑意,犯不着跟它耗。”

刑堂长老哼了声,玄衣上的灵力波动平复下来:“那剑意是凝练得有点意思,可惜底子太浅,撑不住金丹期的灵力冲刷。”他看向刘绍峰,“记住这次的疼——不是让你记恨谁,是让你知道,修为到了,再刁钻的手段,也只是花架子。”

刘绍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还在较劲的刺痛彻底消失了,丹田处只有蕴灵玉留下的暖意。他终于明白,弟子眼中棘手的“钩子”,在真正的金丹后期大能面前,确实算不得什么——那不是剑意多厉害,是他和胡志安,都还太弱。

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清晰地触摸到“修为差距”这西个字的分量。他对着两位长老抱拳行礼,声音比刚才沉了许多:“弟子记住了。”

不是记住那道剑意的疼,是记住了张长老指尖那缕温润却无可抗拒的灵力,记住了刑堂长老那一眼扫过、万物皆散的威压——这才是他该追的东西,比一时的胜负,比少年人的傲气,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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