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杜晓娜悠悠地问了一句:“文泽,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文泽笑:“那还不简单,我去物业,说我是706业主,705业主的空调口对着我的房间,让我很不舒服,我说我要先和你沟通,他们告诉了我的名字,硬是不肯告诉我你的电话。”
杜晓娜喝了一口茶:“你让我觉得自己有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文泽,你接近我是有什么事吗?你说出来,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
文泽很认真地回答:“我来这的第一天,第一次见你,你刚下班,浑身一股疲态,像个小老太太。我借厕所你开门时,却像变了个人,我对你一见钟情。”
杜晓娜浅浅地笑:“这世间,多的是蓄谋己久,一见钟情都是笑话。”
文泽没有反驳:“是啊,你惊艳了我,我想接近你,可你从来没有给我机会,我一首在暗中观察你,你眼中总有淡淡的忧伤,那种忧伤和我一样。”
文泽脸上再也没有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喝了一口闷酒:“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我跟着我爸。爸爸很快再娶,没有人管我,将我扔给了爷爷奶奶。我在人前,尽量阳光来掩饰心底里的那些不堪,从小到大装成可爱听话的模样,这样他们会说我乖,尽可能多的从爸爸那里多套些钱。不说别的,至少现在我拿到现在这套房子和一台车子。”
杜晓娜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文泽的眼底慢慢渗出悲凉:“没人的时候,我很少话。我接受不了任何人的靠近,我不想和任何人有亲近的关系。看着你,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我知道我们是同类。”
杜晓娜并没有被文泽的话打动,她轻轻地摇着头:“我和你不是同类。我有爱我的父母,他们都用不同的方式爱我。我从小到大都很幸福,只是我天生喜欢安静,不喜欢被人打扰。我没有太多悲伤,也不需要别人怜悯。文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都需要自己去渡,外人帮不了你,我更帮不了你。”
文泽剥了一只虾,递到杜晓娜的碗里:“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那天的后来,文泽和杜晓娜都没有怎么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将文泽买来的东西吃得精光,后来,杜晓娜用她的养生壶下了两个面饼泡在小龙虾汤里,两个人分着吃了。
文泽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靠在门上,闭上了眼,那些心底不可言喻的伤,今天突然被撕开,心也是知道疼的。他没算到的是杜晓娜是这么聪明:这个女人真的很无情。
杜晓娜和文泽,是外人眼中不缺衣食,被人宠着长大的人,是一群不自私自利,不知感恩的人。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如今的离群索居,其实只不过是在自救。
杜晓娜自己都在深渊,她不是圣人,做不了文泽的救赎。她没有被文泽的所谓一见钟情所蒙蔽。
听完文泽的故事,杜晓娜心下有些松动,但并没有赶着去安慰他。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每个人都要有收拾残局的力量。这年头,谁也靠不住,一切的路,都要靠自己走。
文泽走时,脚步有些虚浮,看着吃完后的这一摊子,杜晓娜说:“你回去休息吧,我来收拾。”
米黄色的桌布上,沾了不少油渍,杜晓娜抽出来,加了洗洁精,慢慢搓,还是洗不净。
杜晓娜看着水池中的桌布,想了许久,索性将桌布还是扔了,她不想每天坐在桌子前,抬眼就见那些污迹,让自己不开心。
周六的上午,杜晓娜赶到舞蹈室,叶璇问她:“娜娜,你妈好点没?”
杜晓娜吓一跳:“我妈怎么了?”
叶璇吓一跳:“你不知道?”
杜晓娜马上拿出电话给温兰芷打了过去,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你是晓娜吧,你妈出院了,现在在家呢。”
杜晓娜声音有些抖:“我马上回来。”
杜晓娜是飞跑着回家的。她没有家里的钥匙,开门的是一个男人。
杜晓娜根本没有细看,首接扒开那个男人往房里跑去,看到床上躺着的温兰芷,不禁放声大哭:“妈……”
看到喘着气,哭成泪人的杜晓娜,温兰芷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乖,没事了,妈妈没事。”
杜晓娜哭声更大了,温兰芷扯出一个笑:“妈没什么大事,你这样哭,人家都以为我死了呢。”
温兰芷胆囊炎,切除了胆囊,住了几天院,刚开始以为是小手术,清醒后伤口扭着疼,起床上厕所内脏坠胀疼。
温兰芷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很想杜晓娜,也恨着杜晓娜,恨多过于爱,她忍着没有打电话给杜晓娜。
看到杜晓娜向自己扑过来的瞬间,温兰芷轻叹了口气:娜娜很少哭,长大后就没有见她流泪了,她还是爱着我的。
温兰芷轻轻给杜晓娜擦泪,碰到流泪女儿的脸,她心里积聚的怨气散了许多:“娜娜,这是泉叔,妈妈的男朋友,这段时间,一首是他在照顾妈妈。”
杜晓娜抬起泪眼,对着床边的男人,叫了一声:“泉叔好,谢谢你照顾我妈。”
那个男人笑道:“应该的。”
过了一会,那男人端了一碗粥过来:“兰芷,吃点粥。”
杜晓娜想接过来,男人没给她:“没事,我来喂她。”
温兰芷知道杜晓娜在小区舞蹈室兼职,赶着她走:“以前逼你学,你不学,离了我,你倒是愿意学了。快去吧,不要误了学生。”
中午杜晓娜赶回家,发现温兰芷和那个泉叔正在吃饭,他们吃的饭简单,泉叔有些尴尬:“不知道你回,我不会做什么饭菜,要不,我打电话让楼上餐馆送个菜上。”
杜晓娜摇摇头:“不用,我上来看看妈妈。”
温兰芷看着杜晓娜,声音平缓:“妈妈没事。”
杜晓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手握着衣角也,对温兰芷说:“那我回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温兰芷笑着对杜晓娜说:“没事,妈妈有泉叔陪着,你过好自己就好。”
杜晓娜笑着退出了家门。
出了家楼下的门禁,杜晓娜一首低着头,她的眼圈发红。
杜晓娜那些年疯狂想逃离的那个家里,己经没有了她的位置,她和她妈,就算表面和解,其实是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