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觉得，自己这“未婚夫”的头衔，大概兼职了“五大家族多功能工具人”。前一天刚给北冥晴当完人形正骨贴，今天就被东方莹一个电话召唤到了“瀚海雅集”拍卖会现场。
空气里浮动着檀香、雪茄和金钱混合的复杂气息。水晶吊灯的光芒柔和地洒在深红色的波斯地毯上，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们低声交谈，笑容得体，眼神却如同精准的探测器，在那些盖着丝绒布的拍品上扫来扫去。
东方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改良旗袍，领口缀着细小的珍珠，宛如一幅行走的工笔画。她站在预展区一角，面前玻璃展柜里，静静立着一尊器型硕大、纹饰繁复的青花云龙纹大罐。釉色莹润，龙纹矫健，云气翻腾，散发着厚重的历史感。
“永乐青花，缠枝莲云龙纹大罐。”东方莹的声音温婉如水，听不出什么情绪，“家族刚收的，准备作为今晚的压轴。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她纤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展柜，“想请秦先生帮忙掌掌眼。”
秦阳凑近玻璃柜，目光在那条张牙舞爪的云龙上游移。他不懂什么苏麻离青料、铁锈斑痕这些专业术语，但他懂感觉。这东西太“对”了，对得就像博物馆里的教科书插图，少了点…烟火气？或者说，少了点时间这把杀猪刀留下的独特印记。
“我能上手看看吗？”秦阳问。
东方莹微微颔首。立刻有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从展柜里取出大罐，放在铺着厚绒布的台子上。
秦阳也戴上白手套，装模作样地学着旁边几个老学究的样子，手指轻轻拂过罐身冰凉的釉面，感受着细腻的触感。他看得很仔细，从口沿到底足，甚至还凑近闻了闻——嗯，只有新烧瓷器的土腥味和仓库的樟脑味，没有想象中的…几百年的沉郁气息？
周围几个藏家模样的老者也围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穿着普通休闲装（虽然比T恤牛仔裤强点）、举止却透着一股野路子的年轻人。
秦阳的手指最终落在了罐底。那里是常见的无釉砂底，露胎处呈火石红色。他着那略显粗糙的底足，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等等！这感觉…怎么有点像是…他公寓里那个智能马桶的陶瓷盖板？
他不动声色，指尖在底足中心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多停留了几秒。然后，在所有人，包括东方莹略带期待的目光中，他猛地双手一用力！
“哎！小心！”旁边一位白发老者惊呼出声！这可是永乐青花！价值连城！
只见秦阳并没有把罐子举起来，而是像端个洗脸盆一样，把整个大罐轻松地翻了个底朝天！
哗——！
这一下如同在平静的池塘里扔了块巨石！周围瞬间一片哗然！几个老藏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东方莹更是脸色微变，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旗袍的下摆！
“你干什么！”一个穿着考究唐装、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气得胡子首抖，“这可是国宝！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秦阳却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那被他翻过来的罐底。在底足中心那个凹陷处，一圈极其细微、几乎与火石红胎色融为一体的…**激光蚀刻痕迹**，清晰地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那痕迹不是古篆，不是花押，而是一行清晰无比、极具现代工业气息的英文数字：
＞ **“?2008”**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刺眼的“?2008”上。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唐装老者的怒斥卡在喉咙里，东方莹攥紧的手指微微发白，周围的窃窃私语如同被掐断的电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打在那个代表着“版权2008年”的印记上。
赝品！而且是如此低级的、近乎侮辱人智商的赝品！
东方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温婉如画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丝…被愚弄的难堪。东方家族以古董收藏和鉴定起家，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样一件底款刻着“2008”的“永乐青花”作为压轴拍出，那将成为整个收藏界的笑柄！家族百年声誉将毁于一旦！
“这…这…”唐装老者指着那“?2008”，手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眼看场面即将失控，东方莹眼中甚至闪过一丝绝望。就在这时，秦阳慢悠悠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预展区：
“诸位，稍安勿躁。”他脸上挂着一种“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戏谑的笑意，“怎么？看到个英文数字就大惊小怪了？看来诸位对永乐官窑的‘彩蛋文化’，了解得还不够深啊！”
“彩…彩蛋？”唐装老者懵了。
“对啊！”秦阳把罐子轻轻放回绒布上，动作潇洒地拍了拍手，仿佛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永乐大帝何等人物？文治武功，威震西海！人家玩的就是一个超前！一个行为艺术！”他指着那个“?2008”，侃侃而谈，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了，“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大明永乐，千秋万代，绵延至公元2008年’！这是御窑工匠在皇帝陛下授意下，偷偷刻下的跨越时空的祝福！是老祖宗给咱们这些后世子孙开的玩笑！是隐藏在历史尘埃里的顶级幽默！”
他环视一圈呆若木鸡的众人，语重心长：“所以说，搞收藏啊，不能光看表面，得懂内涵！懂情怀！懂永乐大帝那颗…调皮的心！”
死寂。
预展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看着秦阳那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再看看那个刺眼的“?2008”，大脑CPU集体过载。
东方莹也愣住了，但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看着秦阳那挤眉弄眼的表情，她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在用最荒诞的方式，强行给这件拙劣的赝品披上一层“行为艺术”的遮羞布！虽然荒谬绝伦，但至少…暂时保住了东方家族在现场的颜面！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表情，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无可挑剔的、带着一丝神秘感的微笑，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秦先生所言极是。这件大罐的底款，确实是家族秘典中记载的一则趣闻，乃是永乐朝一段鲜为人知的轶事。今日能得秦先生慧眼点破，也是缘分。”她语气从容，仿佛刚才的震惊从未发生。
周围的藏家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我信你个鬼”和“但好像有点道理”的复杂表情。唐装老者更是张着嘴，半天没合拢，显然被这“顶级幽默”砸得有点晕。
就在这时，秦阳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南宫月。刚按下接听键，对方冰冷、愤怒、还带着一丝急促喘息的声音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秦阳！立刻回公寓！现在！马上！”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我的实验室培养舱…爆炸了！三个月的核心数据全毁！安保记录显示最后进入实验室的…是你！我需要一个解释！立刻！”
秦阳：“？？？” 培养舱爆炸？我？我特么连你实验室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一只带着淡淡冷香、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是西门雪！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另一只手己经按在了耳边的微型通讯器上：
“安保组，封锁A3出口。秦先生身体不适，需要立刻‘护送’回公寓休息！”
话音未落，两个穿着黑色西装、人高马大的保镖己经如同铁塔般堵在了秦阳面前，封死了他的去路。周围那些还在消化“永乐大帝行为艺术”的藏家们，再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秦阳看看手机里南宫月冰冷的质问，再看看眼前西门雪强势的“护送”，最后瞥了一眼展台上那个“跨越时空的祝福”——?2008。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对着手机那头的南宫月，以及眼前虎视眈眈的西门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行吧…看来今天这‘彩蛋’，是专门给我一个人准备的了。”
他被西门雪的保镖“簇拥”着，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如同押解犯人般，迅速带离了拍卖预展区。临走前，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东方莹正站在那尊赝品青花罐旁，看似在安抚几位重要藏家。而就在她身后巨大落地窗的深沉倒影里，一个穿着与工作人员制服颜色相似、却没有任何标识、如同融化在阴影中的模糊人影，正无声无息地收起一个伪装成古董鉴赏放大镜的微型设备，对着耳麦低语了几句，随即消失在人群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