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朱的清辉彻底消散，公寓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陈凌抱着钧然残破的身躯，那轻飘飘的重量和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头。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如同废墟的囚笼，脚步沉稳却沉重地迈向门口。
“等等！”张建国低喝一声，拦在门前，浓眉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凌和他怀中毫无生气的钧然。他身上的深蓝色城管制服沾了些灰尘，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人你可以带走，但程婕怎么办？她现在在后台整个人都垮了！指着他这个方向！”他指向钧然公寓的位置，“还有她脖子上那个印子，还有他身上的！”他又指向钧然颈侧衣领下隐约露出的灰暗皮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婕一个在东兴街摆摊的聋姑娘，怎么会跟这种要命的勾当扯上关系？”
陈凌的脚步顿住，抱着钧然的手臂微微收紧。他看向张建国，这位城管队长眼中的执着带着一种灼人的力量。他沉默了片刻。
“张队长，”陈凌的声音沉稳，“程婕小姐颈间的印记，与钧然先生此刻承受的，是同一种‘侵蚀’。钧然先生的存在，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压制她身上的这种侵蚀。”
张建国瞳孔一缩：“压制？那他现在的鬼样子……”
“代价。”陈凌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落在钧然苍白如纸的脸上，“他强行阻止了程婕小姐身上侵蚀的彻底爆发，代价就是自身被反噬，成了现在这样。至于程婕小姐现在的状态，”他顿了顿，“她失去了所有听觉，陷入绝对的死寂，精神极度脆弱。这是侵蚀暂时被压制后的‘沉寂’状态，但绝非安全。任何强烈刺激，都可能再次引爆它。”
“根源？什么根源？”张建国追问，手按在腰间的记录仪上。
“那不是你职责范围内该深究的，张队长。”陈凌的语气转冷，“照顾好她，让她远离任何可疑的东西，保持平静，等待后续处理。”他不再多言，侧身绕过张建国，大步走出公寓。
张建国站在弥漫着血腥气的门口，看着陈凌消失，一股无力感和愤怒在胸腔冲撞。他立刻掏出手机：“喂？东兴街平安里7栋3单元502！严重伤人事件！现场有大量不明血迹，伤者被不明身份人员带走！请立刻派刑侦和技术队过来！联系市局特勤部门，问一个叫陈凌的高级顾问！” 挂断电话，他又拨通队里：“老李！带几个人，立刻到市文化馆后台！程婕出事了！封锁后台休息室！我马上过去！”
安排完毕，张建国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谜团重重的公寓，转身冲向文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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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临时休息室，气氛压抑。
程婕蜷缩在椅子上，披着张建国的制服外套，微微发抖。她的世界是绝对的死寂，视觉如同隔着毛玻璃。门外人影晃动，无声无息。颈间灰黑色的印记如同冰冷烙印，提醒着深渊和断绝的恐慌。
钧然……他怎么样了？
那焚尽一切的光明……那最后的悲鸣……
他是不是……己经……
绝望和自责如同冰锥刺穿心脏。
门被猛地推开。张建国带着寒气冲进来，身后两名城管队员守在门口。
程婕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聚焦在张建国脸上，急切而恐惧。她挣扎着想站起，嘴唇无声开合，手指拼命指向钧然公寓方向，又用力指向自己颈间印记，无声呐喊：他呢？
张建国快步半蹲在她面前，拿出硬皮记录本和笔，一笔一划，沉稳写下：
“他活着。陈凌带走治疗。”
活着！
程婕死死盯着那两个字，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巨大的酸楚和后怕涌上，泪水再次决堤。
张建国继续写，字迹用力：
“但他伤得极重！非常重！需要很久。陈凌说他是为了阻止你脖子上的‘东西’爆发！” 他重重地点点“东西”二字，又指指程婕的脖子。
程婕用力点头。
张建国深吸气，写下最重要信息，力透纸背：
“陈凌警告：你现在非常脆弱！‘印记’只是睡着，不是没了！任何刺激都可能让它再醒！尤其是和它根源有关的东西！那个比赛通知，绝对不能再碰！离所有可疑东西远点！你必须安安静静待着，等消息！这是命令！” 最后画了个大大的感叹号。
看到“比赛通知”和“根源”，程婕身体剧颤，眼中恐惧强烈。她用力点头，双手紧紧裹住制服外套。
张建国写：
“别怕。我和队里兄弟守着你。现在，跟我回家。”
“回家”二字，写得格外大，格外稳。
程婕看着那两个字，又看向张建国写满关切坚毅的脸庞，以及门口两位如同门神的队员。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艰难穿透绝望寒冰。这身深蓝色制服带来的秩序与守护，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依靠。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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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云海翻涌。一座巍峨宫殿深处。
大殿下瑾然斜倚暖玉宝座，姿态慵懒。面前悬浮着流光溢彩的玉盘，盛满诸天奇珍。他捏起一枚晶莹的“朱颜果”，慢条斯理送入口中。
离朱的身影如同融入光线的幽灵，悄无声息显现在殿中，躬身。
“如何？”瑾然眼皮未抬，声音含糊。
“回禀大殿下，”离朱意念冰冷，带着恭谨，“二殿下钧然强行冲破‘禁绝’，剜骨焚元，业力反噬深植本源，仙躯崩毁近半，神魂之火几近熄灭。”
“哦？”瑾然挑眉，终于看向离朱，“我那二弟，倒是够疯。为了个凡女，值得？”语气嘲弄，带着一丝厌烦。
离朱垂首：“业力侵蚀远超预期。程婕灵魂烙印异变，恐非偶然。属下感知到一丝‘暗渊’气息。二殿下此次爆发，虽加剧自身崩解，却也打断了烙印激活进程。”
“暗渊？”瑾然咀嚼动作一顿，圆润脸上掠过极淡凝重，随即漫不经心，“老头子忌讳的东西……啧，老二这篓子捅得深。不过，死不了就行。老头子那点血脉灵光，保他一缕残魂足够。”
“陈凌己将其带走。”离朱道，“属下依大殿下吩咐，未下死手，只以帝君之名威慑，留其残躯。”
“嗯。”瑾然满意点头，捏起“龙涎酥”，“三弟那边呢？可别耽误正事。”
“三殿下……”离朱声音微凝，“三殿下近日似对‘广寒遗韵’颇感兴趣，常流连下界仿建月宫之所。”
“呵，广寒遗韵？嫦娥的清冷调调？”瑾然嗤笑，“随他去。只要他不来烦我，不耽误盯着老二那边就行。老头子闭关，这摊子事，总得有人看着。老二把自己玩废了最好，省心。”
他将“龙涎酥”丢入口中，满足眯眼。离朱身影悄然隐去。
瑾然独自享受珍馐，目光投向殿外翻涌云海深处，圆润眼底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算计。
“暗渊……老二……凡女……老头子……”
“这潭水，越来越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