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婕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音的急切,在病房里炸开。张建国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担忧茫然变成了极致的震惊,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他嘴唇哆嗦着,指着程婕,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啊!” 这简首比见了鬼还邪门!他只在心里疯狂琢磨过那个排水口和防空洞的联系,连嘀咕都没嘀咕过!
看着张建国那副见了鬼的样子,程婕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成了!钧然传递的意念是对的!这座“桥”,真的能让她捕捉到关键信息!虽然刚才那一瞬间涌入的、关于乱葬岗入口的具置和可能的危险气息让她头皮发麻,但这确凿的线索,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
“我…我感觉到的!”程婕顾不上解释那诡异的“灵觉”,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入口在哪?带我去!那个防空洞!里面一定有线索!和那个老东西有关!和暗渊有关!可能…可能也关系到怎么救钧然!”
“不行!”张建国瞬间从震惊中回过神,一个箭步挡在床前,脸色铁青,“你刚醒!身体虚成这样!那地方是什么鬼样子你又不是没经历过?阴森恐怖!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鬼东西!上次要不是那个白衣仙子…我们俩都得交代在那里!要去也是我去!我找队里兄弟,带上家伙!”
“你去有什么用?!”程婕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你懂那些邪门的东西吗?你认得那些符号吗?你能感觉到里面的气息吗?!张叔!我能!”她用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紧紧握住颈间的星星发卡,“我有这个!我能感觉到!那里面…那里面残留的东西,只有我能分辨!只有我能找到救他的线索!我必须去!”
她眼中的决绝和孤注一掷,让张建国瞬间哑口无言。是啊,上次在洞窟里,他除了拼命和恐惧,什么都做不了。那些扭曲的符号,那污秽的气息,那连接灵魂的锁链…这些都是他无法理解的领域。而程婕,这个看似柔弱的聋女,却因为那该死的业力烙印和钧然的牺牲,拥有了触碰那个黑暗世界的钥匙。
“可是…太危险了…”张建国声音艰涩,看着程婕苍白却倔强的脸,心中天人交战。
“危险?”程婕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颈间冰冷的灰黑印记,“我还有更危险的东西在脖子上拴着呢。钧然用命给我换来的这点时间,不是让我躺在病床上等死的!张叔,要么你带我去,要么…我自己去!”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退让,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玉石俱焚般的勇气。
张建国死死盯着她,额角青筋跳动。半晌,他猛地一跺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吼道:“操!老子这辈子算是栽在你们俩手里了!等着!我去搞家伙!你…你给我老实待着!敢乱跑我打断你的腿!” 他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冲出病房,对着门口的老李一阵急促低语。
程婕看着张建国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脱力般靠回床头。她再次闭上眼,指尖紧紧握着那枚星星发卡,钧然传递的那一丝冰凉气息如同定海神针,支撑着她混乱的心神。她小心翼翼地维系着意识深处那座微光的“桥”,屏蔽掉老李那纯粹的警惕念头,努力感知着周围。刚才那冰冷的窥视感似乎消失了,但一种无形的、更加深沉的压抑感,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沉甸甸地笼罩在心头。
钧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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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月宫,月华池畔。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旋律。钧然的残躯如同镶嵌在凝固月光中的标本,唯有眉心那点被月华死死封印的灰黑“禁绝印”,证明着侵蚀的毒蛇并未真正沉睡。
突然!
那点微渺到几乎湮灭的意识星火,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深埋地心的熔岩,被遥远的地表震动所牵动!
这一次的跳动,并非源于程婕紧握发卡传递的思念。
而是…源自一种同源的、被亵渎的黑暗气息的强烈刺激!
是程婕的意识,通过那座“桥”,极其微弱地触碰到了城隍庙后山、乱葬岗下、防空洞深处残留的暗渊污秽!那气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到了与钧然灵魂深处业力烙印同源的本能!
沉睡的星火,在这同源污秽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爆发出一点稍纵即逝、却异常激烈的**光焰**!那光焰带着一种源自本能的、极致的厌恶与狂暴!
池水中的月华封印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波动撼动,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静立池畔、仿佛与月华融为一体的嫦娥,寒潭般的眸子骤然睁开!清冷的视线瞬间锁定池中那点异常闪烁的星芒!笼罩在清辉下的面容虽无变化,但那双能倒映星空的眼眸深处,却清晰地映照出了此刻发生在遥远人间、城隍庙后山的景象片段——一个凡人城管,带着一个颈带烙印的少女,正走向一处散发着污秽气息的黑暗入口!
“…暗…渊…秽…土…”
一个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暴戾与毁灭冲动的意念碎片,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从那点激烈闪烁的星芒深处挣扎着逸散出来!
嫦娥玉指轻抬,一缕更加凝练的月华无声注入池中,如同最温柔的枷锁,瞬间将那点狂暴的星火再次安抚、镇压下去。池水重归死寂,涟漪平复。
但嫦娥的目光,却并未离开钧然那死寂的残躯。她望向月宫之外,那清冷的眸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了瑾然的饕餮宫方向,又扫过珏然流连的月桂仙岛。
九天暗流,似乎因为这池中一点星火的异动,变得更加汹涌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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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庙后山。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布,彻底笼罩了这片荒凉之地。歪斜的墓碑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枯草在呜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烂植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
张建国将破旧的城管电瓶车藏在半人高的荒草丛里,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改装过的、加了强光手电筒的实心橡胶警棍,腰间还别着一瓶高价买来的高浓度工业辣椒水喷雾——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强力”的武器。他脸色紧绷,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汗毛倒竖。
程婕跟在他身后,裹着张建国带来的一件厚实旧外套,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她一只手紧紧握着颈间那枚冰凉的水晶星星发卡,另一只手则死死抓着一个充满电的强光手电。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寒冷或黑暗,而是意识深处那座“桥”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令人作呕的污秽感!那感觉如同无形的毒瘴,正从前方不远处弥漫过来,让她颈间的灰黑印记都隐隐传来一丝冰冷的悸动。
“就是那里!”张建国压低声音,用警棍指着前方一片被乱石和荒草半掩的陡坡下方。惨淡的月光下,隐约可见一个黑漆漆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洞口。洞口边缘的石块有明显的新鲜刮蹭痕迹,空气中那股土腥腐败的阴冷气息,正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程婕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当她的目光触及那黑洞洞的入口时,意识深处猛地一震!那座微光的“桥”剧烈地波动起来!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混杂着绝望、痛苦、亵渎与纯粹恶意的污秽气息,如同汹涌的黑色浪潮,瞬间顺着“桥”冲击而来!
“呃!”程婕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煞白!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叫出声。这气息…比上次在祭坛洞窟感受到的更加沉淀,更加…污浊!仿佛无数生灵的怨念和痛苦在这里堆积、发酵了无数岁月!
“怎么了?”张建国立刻察觉她的异样,紧张地扶住她。
“没…没事。”程婕强行压下翻腾的恶心感,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虚,“就是…里面的感觉…很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加固意识深处的“桥”。钧然传递的那一丝冰凉气息再次流淌,帮她稳住了心神。“入口…被石头堵着,但旁边有个小缝隙,能钻进去。”她指向洞口一侧被荒草遮掩的地方,那是刚才“桥”传递来的清晰感知。
张建国看着那狭窄、黑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缝隙,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打开强光手电,一道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剑般射入缝隙,照亮了里面粗糙、布满湿滑苔藓的石壁和向下延伸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跟紧我!一步也别落下!”张建国深吸一口气,将警棍横在身前,率先矮身,朝着那散发着恶臭的缝隙钻了进去。程婕握紧手电和颈间的发卡,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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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潮湿!粘稠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油脂,瞬间包裹了两人。手电光柱在狭窄、曲折的通道里晃动,照亮了布满滑腻苔藓和不明污渍的墙壁。空气里那股土腥腐败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其中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脚下是湿滑松软的淤泥,每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程婕紧跟在张建国身后,强光手电扫视着周围。意识深处那座“桥”如同最灵敏的探测器,将通道内弥漫的污秽气息清晰地反馈回来。越往里走,那气息越浓烈,绝望和痛苦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针,不断刺探着她筑起的堤坝。颈间的灰黑印记传来持续的冰冷感,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这里的危险。
“妈的…这鬼地方…”张建国低声咒骂着,警棍前端的手电光柱警惕地扫过每一个拐角。通道并非天然形成,墙壁上隐约可见粗糙的人工开凿痕迹,但早己被岁月和污秽侵蚀得模糊不清。突然,他脚步一顿,手电光定格在前方通道一侧的墙壁上!
“小婕…你看…”张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程婕立刻将手电光移过去。只见那湿滑的墙壁上,赫然刻着一个巨大的、扭曲怪异的符号!那符号由几道深深刻入石壁的弧线和尖锐的折角构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和亵渎感!符号的线条里,残留着暗红色的、早己干涸的痕迹,像极了…凝固的血液!
在看到这个符号的瞬间,程婕浑身剧震!颈间的灰黑印记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意识深处的“桥”瞬间被一股更加狂暴的污秽意念冲击!
*“…祭…献…痛…苦…归…于…暗…渊…”*
模糊而充满恶意的低语碎片,如同无数只细小的毒虫,瞬间钻入她的脑海!
“呃啊!”程婕痛苦地捂住额头,手电光柱剧烈晃动!
“小婕!”张建国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她。
“没…没事…”程婕强忍着头痛欲裂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指着墙壁上的符号,声音发颤,“就是这个…和上次…那个祭坛上的感觉…一样…这是…暗渊的标记!”
张建国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号,再看看程婕痛苦的样子,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握紧了警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妈的!装神弄鬼!”他举起警棍,用包着橡胶的尾部,狠狠朝着那刻着符号的石壁砸去!
“咚!”一声闷响!石屑纷飞!但那符号刻得太深,只被砸掉了一小块边角。
“走!继续!”张建国拉起程婕,不再看那邪门的符号,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通道深处走去。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越来越陡。空气也变得更加浑浊,那股血腥味似乎也浓郁了一丝。手电光柱扫过地面,淤泥中开始出现一些零碎的、腐朽的骨头碎片,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
又转过一个弯角,前方豁然开阔了一些,似乎是一个小型的天然溶洞。手电光扫过洞壁,张建国和程婕的呼吸同时一窒!
洞壁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刻满了同样扭曲怪异的暗渊符号!比通道里的更大,更深!暗红色的干涸血迹浸透了符号的凹槽,在惨白的手电光下,如同无数只流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闯入者!整个洞窟弥漫着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
而在洞窟中央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腐朽破烂的黑色布片、断裂的骨质饰品,还有…几根散落的、焦黑的鸟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上用暗红色的、像是混合了血液和泥土的东西,勾勒着一个简陋而邪异的法阵轮廓!法阵中央,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未曾燃尽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黑色灰烬!
这里…就是暗渊引渡者举行仪式的地方!那些扭曲的符号,这简陋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法阵,无不昭示着这里曾进行过怎样亵渎的勾当!
程婕脸色惨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意识深处,“桥”传来的污秽意念如同狂潮,冲击得她头晕目眩。颈间的灰黑印记冰冷刺骨,仿佛在共鸣。她强忍着不适,手电光仔细扫过洞窟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突然,她的手电光柱定格在法阵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里,半掩在黑色的灰烬和淤泥中,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非石非木的、颜色暗沉的东西。
程婕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种莫名的首觉驱使着她。她挣开张建国的手,不顾脚下湿滑的淤泥,踉跄着走过去,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灰烬和泥土。
那东西露出了全貌。
是一截只有手指长短的、通体漆黑如墨的羽毛。
羽毛的根部,还残留着一点暗金色的、早己干涸的…血迹?
这血迹的颜色…程婕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太熟悉了!在钧然的公寓地板上,在那燃烧的残躯上…是钧然的血!
就在程婕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根诡异黑羽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冰寒与纯粹恶意的能量波动,毫无征兆地从那根黑羽中散发出来!同时,洞窟深处,那刻满符号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