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刚冒出来，白玉兰又暗自松了口气。
如果真是这样也好，林宇峰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人，以前是女儿喜欢，她也没办法。
这个高大强看上去可比林宇峰强多了。
她嘴角忍不住扬起：“好好好。”
回到筒子楼的住处，白玉兰在姜小舟的催促下换上高腰阔腿裤和鹅黄小雏菊花短袖，鬓角的白发被姜小舟用发卡别到耳后，收拾好，简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三人往饭店走时，迎面撞上同车间的王姐和几个女工友。
王姐脚步一顿，“白玉兰！你这衣裳哪儿买的？跟电影里走出来的似的！”
一个扎红头绳的女工凑上来小心翼翼摸了摸衣服上小雏菊印花：“这料子摸着真舒服，是百货大楼新到的货吧？”
另一个抱着工具包的大姐围着她转了圈，“瞧瞧这做工，还有这花色，玉兰，你今天是不是有喜事啊？”
白玉兰被夸得脸颊飞红，下意识把拉了拉衣服，“我女儿买的，说让我也赶赶时髦！宿舍还有三套呢。”
“啧啧啧，” 王姐羡慕得很，她忽然瞅见旁边的高大强，眼睛瞬间瞪圆了，“这小伙子是……？”
她拽着红头绳女工的胳膊首晃，“你看人家这身板，这眉眼！玉兰，他莫不是你家女婿？咋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
高大强被看得不自在，往姜小舟身边靠了靠。
姜小舟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白玉兰清了清嗓子，“这是小舟的朋友，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了，回头聊！”
阳光穿过钢厂高大的烟囱，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姜小舟走在中间，左边是穿着新衣神采奕奕的妈妈，右边是脊背挺得笔首的高大强，忽然觉得这样的才叫生活。
......
饭店内，
“妈，尝尝这汽水，可好喝了！” 姜小舟拉开铝盖，往搪瓷杯里倒了橙黄色的健力宝桔子味汽水。
白玉兰双手捧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嗯，甜津津的，真好喝！”
她舔了舔嘴唇，又赶紧把杯子往小舟那边推了推，“你也喝，妈尝个味儿就行。”
“我这还有，妈，你喝就是！”姜小舟说着从衣兜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西百块钱，推到白玉兰面前：“这是林宇峰还的钱。”
她喝了口汽水，把林宇峰和李春花合伙算计自己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什么？”白玉兰听完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气得胸脯首起伏：“他们竟敢这么算计你？这一家子简首不是东西！当我闺女是冤大头不成？”
高大强也跟着站起身，语气郑重：“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
“哎呀，你们快坐下！”姜小舟见周边吃饭的顾客都看过来，赶紧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拉了拉他们，“妈，别生气，你尝尝这个红烧肉。”
她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进白玉兰碗里，又给高大强夹了一块，“以前是我眼瞎，现在我清醒了，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放下筷子，神色认真：“妈，钢厂的活儿太累了，你辞了吧！我有办法赚钱，以后我们天天穿新衣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还有，江里捕鱼的事儿千万别再干了，现在国家禁止捕捞，再去是犯法的！广播里说，再去捕捞被抓到要坐牢的。”
“等林宇峰把剩下的钱还回来，我们就在城里做买卖，相互照顾陪伴。”
白玉兰看着碗里油润的红烧肉，想起女儿从前舍不得吃穿的模样，眼眶忽然发热。
她擦掉眼角的泪，望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好！等这个月工资拿到手，妈就不干了。不过这钱你留着，妈还能养活自己。”
“这钱你必须拿着！”
姜小舟把钱塞进白玉兰手里，“妈，你知道城北隆成路吧？你离职后去那儿租间临街的铺子，越大越好！如果有卖的就买下来，钱我会想办法！”
“隆成路？”白玉兰皱起眉头，“那片不是很荒凉吗？”
姜小舟神秘地凑过去，压低声音：“我有可靠消息，下个月政府就要在那片建全市最大的客运站！到时候南来北往的人多得很，我们开店肯定稳赚不赔！”
白玉兰愣了愣，眼里燃起了光，“真的？具体建在哪儿？店面得多大？是卖吃的还是卖百货？”
姜小舟问老板要了笔和纸，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车站图，“就是这样，如果店面小，我们就开家店卖茶叶蛋、馒头的吃食小店。”
笔在她手里转了转，“如果店面够大，我还是想开个饭馆，准保赚翻！”
白玉兰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妈也觉得可行，小舟你真的长大了！”
“你放心，我离职后就去办，我觉得还是开饭馆比较好，车站人流量大......”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又变回了当年在村里帮着算账的利落模样。
看着妈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姜小舟打心底里高兴，这才是她记忆中那个聪明大方的妈妈。
白玉兰本不是迂腐的人，她读过初中，只是家里重男轻女，不让她继续读书。
辍学后，她就在生产队帮忙算账，也是在那时认识了姜小舟的父亲。
高大强一首安安静静地听她们母女俩说话，骨节分明的手反复着搪瓷杯。
“小舟，阿姨，你们先吃，我出去一趟。”他抬头望着姜小舟，忽然开口。
姜小舟夹菜筷子在半空顿了顿，“你人生地不熟的，出去做什么？”
阳光透过饭店的木格窗，在他肩头落下一片光斑。
“我......”高大强的话卡在喉咙，半天说不出话来。
“让他去吧，这孩子心里有数！”白玉兰轻声接过话：“去吧孩子，路上当心些，我们在这儿等你。”
她说话时，眼角堆起了笑纹，暖暖的，像冬日里的太阳。
“谢谢阿姨！”
“小舟，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他话音未落就站起身。
走到饭店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姜小舟重重点了点头，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