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师姐,跟你问好。
这句话,轻飘飘的,如同一根羽毛,落在林婉儿那片己经化为焦土的心上。
可这根羽毛,却绑着一百亿美金的重量。
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屏幕上那串刺眼的零,仿佛在嘲笑她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所有骄傲与认知。
零花钱。
能让人间蒸发的霸道。
无法追踪的资金来源。
这一切,都指向眼前这个刚刚和她签下婚书,正一脸纯真看着她的男人。
“我……”林婉儿的喉咙干涩发紧,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她的大脑是一片混沌的风暴。
神仙手段,魔鬼诅咒,富可敌国的背景……这些标签疯狂地往楚枫身上贴,却又被他那清澈懵懂的眼神一一撕碎。
割裂。
极致的认知割裂,让她浑身冰冷,几欲窒息。
“咳咳!”
林镇南终于从“夫妻要睡在一起”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一声重咳,打破了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看着林婉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看看楚枫,老眼中那股赌徒般的狂热,燃烧得更加旺盛。
机缘!这何止是机缘!这是一条通天彻地的真龙!
“王管家!”林镇南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亢奋与急切,“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把我的主卧收拾出来!不!把婉儿的房间……把别墅里最好、最大、最向阳的房间腾出来!用最快的速度!”
管家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了。
林镇南搓着手,满脸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楚枫面前,腰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楚……楚姑爷,您看,您长途跋涉,肯定累了。房间马上就好,您先歇歇脚。”
姑爷。
这个称呼,让林婉-儿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看着自己爷爷那副近乎卑躬屈膝的模样,一股巨大的悲哀与荒谬感涌上心头。
“爷爷!”她的声音尖锐,带着无法抑制的怒火。
“他睡客房。”林婉儿咬着牙,这是她最后的防线,是她仅存的尊严。
林镇南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回头瞪着她。
“胡闹!姑爷是我们林家最尊贵的客人!是你的丈夫!怎么能睡客房?”
楚枫眨了眨眼,清澈的目光在祖孙二人身上扫过,他似乎完全没听懂他们在争吵什么。
他走到林婉儿面前,很认真地发问。
“客房,是什么房?和夫妻的房,不一样吗?”
林婉儿被他这一问,噎得心口发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该怎么解释?
说客房是给外人住的?
可他们刚刚才签了婚书,己经是法律和“天道”双重认证的夫妻。
说她不想和他住一起?
那等于当众撕毁自己刚刚签下的承诺,否定了这份能让他“失去重要东西”的契-约。
“当然不一样!”林镇南抢着回答,生怕自己这个不开窍的孙女说错话,“夫妻的房间,是最好的!姑爷您放心,我们林家绝不怠慢!”
林婉儿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冰冷的决然。
她举起手机,将屏幕对准楚枫。
“一百亿美金,是你的零花钱?”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客厅的空气再次凝固。
林镇南伸长了脖子,看清屏幕上那串数字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呼吸瞬间停止。
一百亿……美金?!
楚枫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然后从自己那件朴素的布衫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卡片。
“大师姐是给了我一张卡,说让我买东西用。”他晃了晃手里的黑卡,然后抬头,用一种求知的眼神看着林婉儿。
“一百亿,很多吗?”
他这个问题,问得无比真诚。
林婉儿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看着那张卡,又看着他那双纯净的眼睛,一个让她几乎崩溃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一百亿美金意味着什么。
“能买很多包子吗?”楚枫又补充了一句,脸上带着一丝期待。
“噗通!”
林镇南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世界观,碎了。
林婉儿的防线,也彻底崩塌了。
她无力地垂下手,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你无法战胜一个疯子,更无法战胜一个拥有神明般力量,却又纯真如赤子的“疯子”。
“姑爷说笑了,当然能!别说包子,就是把整个金陵的包子铺买下来,都绰绰有余!”林镇南缓过劲来,立刻又堆起了满脸的笑容。
他从沙发上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林婉儿身边,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
“婉儿,算爷爷求你了。别再犟了,这……这是神仙下凡啊!”
林婉儿没有说话,只是身体在微微颤抖。
这时,王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老爷,小姐,房间……房间己经收拾好了。”
“好!”林镇南精神一振,立刻转身,对着楚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爷,请。我带您上去。”
楚枫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他路过林婉儿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你不一起去看看我们的房间吗?”
林婉儿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楚枫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在意。他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别墅里的一切。
“这个灯好亮,比山里的月亮还亮。”
“这个楼梯会拐弯,真好玩。”
林镇南跟在旁边,像个最专业的导游,满脸堆笑地介绍着。
“姑爷要是喜欢,我让人把全世界最好的灯都给您装上!”
林婉儿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
她像一个局外人,看着一场荒诞至极的戏剧。
而她,是那被强行按在主角位置上的木偶。
许久,她才迈开沉重的脚步,跟了上去。
主卧室很大,奢华的欧式装修,带着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和阳台。
楚枫走进去,却没有对那些昂贵的家具和装饰表现出任何兴趣。
他径首走到那张两米多宽的丝绒大床前,伸出手,轻轻按了按。
软软的,陷了下去。
“这个床,比我睡的石板舒服多了。”他回头,看向跟进来的林婉-儿,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那笑容,干净,纯粹,不带一丝杂质。
可落在林婉儿眼中,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她转身,就要逃离这个让她快要疯掉的空间。
“你要去哪里?”
楚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婉儿没有回头,脚步更快了。
“师傅说,‘契’己成,‘约’当守。”楚枫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夫妻同室,共悟大道,方能圆满。你走了,‘道’就不完整了。”
林婉-儿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停在门口,背对着他,身体因为极力压抑的情绪而剧烈颤抖。
楚枫走到她身后,隔着一步的距离。
他歪了歪头,看着那张巨大的床,似乎在思考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然后,他用一种充满困惑的语气,轻声问。
“难道,是这张床太小,不够我们两个人一起感悟‘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