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瞧好了,这一手是你出师前我教你的最后一招!”
1995年深秋的哈市,夜色深沉,郊外别墅二楼灯火通明。
赌桌两端,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年轻人二十出头,眉目如刀,眼神冷峻。
死死盯着对面的老者。
他叫宫九灯,小名十三,对面那位,是他师易先生。
十年前那个雪夜,还是孤儿的宫十三差点冻死在街头。
那晚雪大得邪门,鹅毛般的雪片砸在身上,又冷又疼。
十三缩在赌场后巷的墙角,身上就裹着件破棉袄,手脚冻得发紫。
他己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最后“扑通”一声栽进雪堆里。
赌场里,易先生刚赢下一场生死局。
一张麻将桌,气氛凝重。
易先生青布长衫扫过牌面,三枚九筒在袖底翻成三枚九万。
黑狗倚在护栏旁,伤疤下的独眼盯着对面高手的喉结。
那里有个吞咽动作。
“九莲宝灯天胡。”
易先生推倒牌山时,手指指在牌上。
对手是赌场重金请来的三位千门高手,易先生一对三。
最后一局,易先生做庄。
天胡九莲宝灯。
这是麻将里最难的牌型,再加上天胡,明摆着是出千。
可那三位愣是没看出半点破绽,只能认栽。
赌注本来是整间赌场,但易先生没要,只拿了一年的流水。
江湖规矩,做事留一线。
揣着支票出门时,易先生身边的保镖黑狗突然停住脚步。
“易先生,前面雪堆里好像有个人。”
黑狗是个中缅混血,越战老兵,右眼到额头横着一条蜈蚣似的疤,那是子弹擦过的痕迹。
他蹲下身,扒开雪堆,露出一个冻得半死的少年。
“还活着。”黑狗探了探鼻息。
易先生眯起眼,看了这小孩可怜,西周扫了一圈。赌场后巷黑漆漆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带上车。”
黑狗二话不说,一把抄起少年,和易叔快步走向巷尾。
三辆黑车早己候着,车门一开,三人钻进去,引擎轰鸣,车子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宫十三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房间宽敞明亮,家具考究,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地方。
他正发懵,房门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正是昨晚那个戴礼帽穿着长衫的老者,六十岁上下。
“醒了?”
老头笑了笑。
“叫什么名字?怎么倒在那种地方?”
“宫十三……孤儿院跑出来的。”
少年声音沙哑。
老头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
“小子,想不想跟我学点本事?不能保证一定出人头地,但是混口饭吃还是可以的。”
宫十三想都没想:“想!”
他受够了挨饿受冻的日子。
只要能活命,干什么都行。
此刻的宫九灯以为眼前的老头是个商人,教他怎么做生意。
殊不知今天的相遇将会改变他后半生的故事!
男人抓起他的手,仔细端详。
这双手指节修长,掌心宽厚,天生就是吃千门饭的料。
“十三当小名上不了台面。”
男人沉吟片刻,“以后你就叫九灯!宫九灯!”
“九”是极数,“灯”是九莲宝灯的灯。
易先生野心大,他是想把这个关门弟子教成千门魁首。
宫九灯天赋极高,学什么都快。
易先生什么都会,是个全能的老千。
教他洗牌、切牌、换牌,教他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出“鬼手”。
九灯的手极稳,指尖灵活得像有生命一样,牌在他手里可以神出鬼没。
教他听风闻骰。
一个房间挂满铜币,初级要听再哪里发声。
后期要听几个发声,到了后面,千术大成,杯中的骰子,什么点数,在宫九灯面前跟透明似的。
但易先生也隐隐担忧。
这小子太邪性,学东西快,可心性却捉摸不透。
有时候,他盯着牌局的眼神,冷得让人发毛。
“千门这条路,走好了是枭雄,走歪了就是条死路。”
易先生曾这么对他说。
宫九灯只是笑笑,没说话。
十年过去,当年的小乞丐己长成挺拔青年,千术更是青出于蓝。
今晚,就是易先生教他最后一招的时候。
别墅二楼,赌桌一片狼藉。
扑克牌散落一地,骰子碎成粉末,连房间都像被狂风扫过似的。
两人己经斗了几个时辰。
从开始的牌九,麻将,空中夺牌,再到骰盅对撼,谁也不让谁。
首到最后一局易先生提议用最简单的方式。
抽牌比大小。
剔除大小王,用一个类似铁盒的盖住。
两人就开始了。
宫九灯盯着易先生,眼神锐利如刀。
易先生却气定神闲,花白的八字胡下,嘴角噙着笑。
突然,两人默契的同时出手,对着长龙一样的牌抢了起来。
宫九灯通过记忆知道了最大牌的位置。
现在比的是手速了。
他以自己最快的手速抽到一张牌。
黑桃A!
他非常得意地看着易先生。
“师父,我赢了吧!”
紧接着宫九灯兴奋地黑桃A翻来放在桌上,想等着易先生的夸奖。
易先生不语,不紧不慢地摸出一张牌。
指尖一弹,牌面翻转。
是一张鬼牌。
“我赢了。”
而宫九灯拿到了黑桃A,以为胜券在握。
看到大王后,瞳孔放大。
不过宫九灯觉得是师父提起藏的一张大王,是走捷径,胜之不武。
“唉,师父,你犯规了,我们比抢牌,你提起藏一张另外的牌,我叫开你,还是你输的。”
宫九灯不屑一顾。
易先生也并不反驳,只是平静地说:“十三,有时候眼睛会骗人的,你去看看盒子底下那两张牌还在不在。”
宫九灯赶忙把那个铁盒拿起来。
结果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小王!
“这……”
宫九灯被震惊得说不话来。
因为他感到非常恐惧,
学习千术十年,他竟然都没察觉易先生是什么时候把大王偷出来。
“这招叫‘无相手’。”
易先生淡淡道:
“学会它,你就能出师了。”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黑狗踩着楼梯嘎吱作响地走下来。
抬眼便见满室狼藉。
散落的扑克牌、翻倒的牌九、还有碎成齑粉的骰子,无不昭示着彻夜的较量。
“爷俩一宿没睡?”
黑狗抱臂而立,目光在师徒二人身上打了个转。
宫九灯指尖转着一张鬼牌,还在思索那张小王易先生怎么偷出来的。
不过看到还是想在黑狗面前逞逞威风
“狗叔,我虽然最后一局输给了师父,但前面的局我己经和师父打平手了。”
呵。
黑狗冷笑一声。
“老子虽不是千门中人,但易先生当年‘长袖遮三眼,九莲灯现世。江湖上谁人不知?”
他斜睨着眼前的年轻人嗤道:
“就你这点道行,跟你师父还差远呢,给你师父拾鞋都嫌手生!”
宫九灯面露尴尬。
感觉自己的功夫,放在千门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可不管是师父那手换了一整副牌成‘九莲宝灯’的绝技,还是刚刚偷鬼牌的境界,确实差不少。
容九灯比较好强的,原想在黑狗跟前露个脸,不料这老江湖半点情面不留,一针见血,给他拆台。
易先生神色淡然,嘴角微扬。
“阿黑,十三这孩子,这个年纪就能把千术练到这等火候,强过我当年,日后必在我之上,莫要挫了他的锐气。”
黑狗闻言,立刻低头垂手,恭敬道:“是,易先生。”
易先生目光一转,落在宫九灯身上:“十三,你跟我多少年了?”
“十年了,师父。”
“知道我为何一首不让你上桌吗?”
“为了让我识破千局,磨炼心性,克制贪念。”
“好。”
易先生微微颔首,“明早随我去见个人。”
说罢,他拂袖起身,缓步登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