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如同巨蟒缠绕着沉默的群山。
参天古木的枝叶在头顶交织成浓密的穹顶,只漏下几缕吝啬的天光,在地面厚厚的腐殖层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空气潮湿而凝重,弥漫着泥土、苔藓和某种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金属与火焰煅烧后冷却的淡淡余烬气息。
每一步踏下,松软的腐叶都发出沉闷的“噗嗤”声,更衬得林间死寂。
苏瑾沉默地行走在队伍前端。
雪白的长发束在脑后,深蓝色的队服在幽暗的光线下近乎墨黑。
她步履沉稳,灰蓝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面,倒映着前方被藤蔓与阴影遮蔽的未知路径。
身后,两名隐部队成员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手中紧握着涂有紫藤花汁的短刃。
而走在苏瑾身侧,引路兼护卫的,是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的少年——小铁。
小铁是锻刀人之村指派给苏瑾的专属联络员兼向导。
他穿着粗布短褂,腰间挂着几件奇特的金属工具,走路时带着一种长期与金属打交道的、特有的沉稳节奏感。
此刻,他正时不时偷偷瞄向苏瑾腰间悬挂的那柄日轮刀,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探究欲。
“苏瑾大人…” 小铁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有些突兀,“您的刀…就是传说中那把能瞬间冻结一切的‘冰刃’吗?村里都传疯了!说您在吉原战场上,冰封了上弦之鬼的绸带和镰刀!连宇髄大人都赞不绝口!”
苏瑾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首,灰蓝色的视线扫过小铁热切的脸庞,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得到回应的少年更加兴奋,话匣子彻底打开:“太厉害了!真的!我从小在村里长大,跟着师傅们打铁,见过的刀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什么‘玉钢’、‘星陨铁’、‘火山心核’…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都见识过!但像您这把刀…这种能把靠近它的金属都冻得发脆、把坚韧的异兽皮都冻成渣的寒气…简首闻所未闻!”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仿佛在驱散想象中的寒意:“村里老师傅们都说,普通的‘玉钢’根本承载不了这种力量!强行锻造,只会让刀身像冰一样脆弱易碎!您之前用的刀鞘和环扣就是最好的证明!那点损耗算什么?关键是刀本身!再这样下去,我怕…”
小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忧虑:“我怕这刀本身的材质,也会被那股寒气从内部侵蚀、冻裂啊!”
苏瑾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小铁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深的隐忧。
袖白雪的力量,如同蛰伏的冰龙,每一次苏醒,都在啃噬着这具凡铁打造的“囚笼”。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袖白雪的灵魂似乎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不甘的共鸣。
“那…有什么办法?” 苏瑾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小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点燃的火星:“有!当然有!虽然难如登天!”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散眼前的迷雾
“村里的古老铁典里记载过一种传说中的神料!叫‘万年寒铁’!据说是上古冰河时期,深埋于极地冰川万丈之下的陨星核心!历经亿万年极致低温淬炼,其性至寒至坚!非但不会被寒气侵蚀,反而能主动吸纳、蕴藏、甚至增幅冰寒之力!用它打造的刀,才是真正的冰之圣物!寒光所至,万物寂灭!”
他喘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与敬畏:“不过…那只是传说!几百年来,村里没人见过真正的‘万年寒铁’!连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都没人找到过!大家都说那东西只存在于神话里了…” 他的声音又低落下去,但随即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瑾腰间的刀,“但是!苏瑾大人!看到您的刀之后…我觉得…也许…也许传说未必是假的!”
他指着那柄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隐隐流转着冰蓝幽光的袖白雪,语气斩钉截铁:“您这把刀散发出的寒气!那种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还有那种…那种仿佛有自己生命般的律动感!简首…简首就跟铁典里描述的‘万年寒铁’铸成的神兵一模一样!不!甚至可能更古老!更纯粹!”
小铁越说越激动,黝黑的脸颊都泛起了红晕:“普通的锻造手法,对这种级别的‘神物’根本是亵渎!只有真正理解‘冰’与‘铁’本源奥秘的大师,才能尝试去‘沟通’它,为它披上合适的‘外衣’!在我们村…不!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做到!”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无比的崇敬,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名字:
“铁地河原铁珍大人!我们的村长!传说中的‘神匠’!”
仿佛是为了印证小铁的话语,前方的密林豁然开朗!
一片被群山环抱的巨大山谷盆地映入眼帘!
没有想象中的炊烟袅袅,反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如同金属蒸汽般的奇异薄雾。
山谷中,无数造型古朴、由巨大原木和黑色岩石搭建而成的房屋错落有致。更引人注目的是山谷中央,数十座高耸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黝黑熔炉!
炉口虽未喷吐烈焰,但炉身依旧散发着惊人的余热,扭曲着上方的空气。
叮叮当当!密集而富有节奏感的金属敲击声,如同千万把铁锤同时擂响的战鼓,从山谷的每一个角落汇聚而来,形成一股震人心魄的、属于金属与火焰的磅礴交响!
锻刀人之村!到了!
空气中那股金属与火焰的气息瞬间变得无比浓郁,仿佛连呼吸都带着铁屑的味道。
小铁挺首了腰板,脸上带着自豪:“苏瑾大人!前面就是村子了!铁珍大人一定在等您!只有他…才有可能解开您这把‘冰之神兵’的奥秘!”
苏瑾的目光越过沸腾的山谷,落向村落深处那座最为高大、仿佛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古朴建筑。灰蓝色的眼底深处,冰封的海面之下,一丝微澜悄然荡开。
万年寒铁…神匠铁珍…
袖白雪…需要怎样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