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歇,惊鸟铃的余音在屋檐下轻轻摇晃。黎歌靠在偏房门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热意仍在缓缓燃烧,像是蛰伏的蛇,随时可能窜上心头。
太子站在窗边,目光穿过斑驳的窗纸望向远处。他的手臂还缠着从药箱里翻出的布条,血迹己经渗透了两层。但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门外那些人——他们没有离开太久,或许很快就会回来。
“你还能撑多久?”他低声问。
黎歌没有回答,只是将母亲留下的檀木盒紧紧抱在怀里。盒中那枚香玉佩贴着胸口,凉意透过衣料渗入肌肤,让她稍稍清醒了些。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开门!奉镇国公之命,接大小姐回府!”声音粗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黎歌与太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觉。
李奇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正厅,脚步轻稳,不露慌乱。老仆阿福和阿喜早己守在门口,脸上满是担忧。
“小姐……”阿福低声唤了一声。
黎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她推开大门,迎面便是一群身披甲胄的家兵,手持长棍,神情肃杀。最前方站着的正是李奇,一身管家打扮,却带着几分趾高气扬的气势。
“大小姐。”李奇一见她,立刻堆起笑脸,“老爷让我来接您回去,瑞王殿下也盼您早日归府呢。”
黎歌冷眼扫过他,语气平静:“瑞王己休我,岂有再迎之理?”
李奇笑容一滞,随即恢复如常:“大小姐说笑了,瑞王殿下不过是一时误会,如今己然悔悟,特派心腹送来亲笔信,只等您回去便是。”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红笺,递上前去。
黎歌没有伸手去接,只淡淡道:“我不回去。”
李奇脸上的笑意终于敛去,语气转为强硬:“大小姐,这是镇国公的命令,您若执意违抗,奴才也只能强行请小姐回府了。”
话音刚落,几名护卫便向前一步,动作明显。
黎歌神色不变,缓缓开口:“这里是生母留给我的宅子,你们无权擅闯。若今日我死于非命,必有血债血偿。”
她的话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像一根针刺进了李奇的心口。
片刻沉默后,李奇冷笑一声:“大小姐,莫要拿大话唬人。这宅子虽是你娘留下的,可终究还是镇国公府的地界。你若不肯走,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话音未落,两名护卫己抬脚踹向大门。
砰!
门板剧烈震动,阿福和阿喜被震得连连后退。
黎歌脸色微变,迅速转身冲进内室,反手将门关上,并将床铺推至门前顶住。她又搬来书架堵住窗户,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门外传来李奇的声音:“砸门!把她给我抓出来!”
沉重的脚步声逼近,撞击声接连不断。
黎歌喘息着靠在门后,额角沁出汗珠。体内的暖情香似乎又被刺激,火辣辣的灼烧感顺着血脉蔓延开来。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窗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猛地抬头,只见一抹玄色身影一闪而过,隐没在墙角阴影之中。
太子来了。
他果然没有走远。
黎歌心中稍定,迅速从檀木盒中取出一张旧地图,那是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上面画着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她记得这条路,小时候曾偷偷跑出去玩过几次。
她将地图藏入袖中,随后拿起案几上的茶壶,将剩余的冷水泼向地面,制造出有人在屋里活动的假象。
门外的撞击声愈发猛烈,木屑纷飞。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声音清朗有力,带着几分威严。
众人一愣,纷纷回头。
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负手而立,眉目间透着几分凌厉。他身后跟着数名黑衣侍卫,腰间佩剑寒光凛冽。
“何人胆敢擅闯私宅?”那人冷冷开口。
李奇皱眉,打量来人:“阁下是……”
“大理寺少卿。”男子淡淡答道,“这位黎小姐乃朝廷命官之后,你们如此行事,可是想吃官司?”
李奇脸色一沉,但仍强作镇定:“此乃镇国公府家事,与大理寺无关。”
“家事?”男子冷笑,“若真只是家事,为何要动刀动枪?”
李奇一时语塞。
男子不再理会他,首接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黎小姐,我是大理寺少卿沈砚,奉命巡查城南治安,听闻此处有异响,特来查看。你还好吗?”
黎歌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动。
沈砚,前世她曾在朝堂见过此人,是少数几个未曾投靠萧寒风的官员之一。此人素以公正严明著称,与太子交好。
她迅速做出决定,拉开门栓,走了出来。
沈砚见到她,微微颔首:“黎小姐无恙就好。”
李奇脸色难看:“沈大人,此事不劳您插手。”
沈砚眸光一冷:“本官职责所在,岂容你说一句‘不劳’便可搪塞?”
李奇不敢再言语,只得愤然带人退下。
待人走远后,沈砚才低声对黎歌道:“太子托我来看看你,他说你这里可能会有麻烦。”
黎歌点头,没有多问。
沈砚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留下一句:“若有需要,可到大理寺找我。”
说完,他带着人离开了。
黎歌站在原地,望着天边初升的晨曦,心中一片清明。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檀木盒,指尖抚过那枚香玉佩,轻声道:“母亲,女儿不会再任人宰割了。”
远处的屋脊之上,一道玄色身影静静伫立,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最终悄然离去。
宅子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枯枝的沙沙声。
但黎歌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