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都,从未像现在这般,成为整个大陆的焦点。
短短数日之内,这座位于东荒边陲的古老都城,仿佛变成了一座神迹的展览馆。
醉仙楼上,一筷惊世,落魄剑修顿悟无上剑意,反杀满门仇敌。
其受益者叶辰,如今己成为皇都内无数底层剑修心中的“励志偶像”,他逢人便说,自己的一切,皆拜“帝师”所赐。
东郊拾翠园,荒废古阵一朝复苏,凭空开启一座灵气浓郁到令人发指的洞天福地。
大夏国凭此一跃成为拥有顶级修炼圣地的“暴发户”,护国大将军秦烈更是将那福地命名为“清净福地”,宣称乃“帝师静修之所”,派重兵把守,引得无数中州强者在外面眼馋得首流口水,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百草街上,半步丹圣横空出世,圣品丹药霞光漫天。
丹阳宗宗主丹辰子,更是当众立下重誓,愿为那位神秘的“帝师”执掌丹炉,其狂热姿态,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剑道、阵道、丹道……
每一件,都足以在大陆上掀起滔天巨浪。
而如今,它们密集地,集中地,在同一个地点,指向了同一个神秘的存在——帝师。
一时间,“帝师”二字,成了比“洞天福地”更具诱惑力的词汇。
无数人疯狂地寻找着关于帝师的蛛丝马迹,试图从那些“神迹”的受益者口中,拼凑出那位存在的形象。
然而,线索越多,谜团却越大。
就在整个皇都都陷入一种狂热的崇拜与寻觅的氛围中时,城南,一座僻静的院落里,姬千帆却显得异常冷静。
他的房间里,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一张巨大的沙盘,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沙粒,精准地复刻了整个大夏皇都的地形。沙盘旁边的墙上,则挂着一张巨大的兽皮,上面用朱砂笔,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什么。
“事件一:醉仙楼,叶辰顿悟。触发条件:疑似帝师一筷敲击栏杆,发出‘道音’。受益人描述:未见其人,只闻其声,只感其意。”
“事件二:拾翠园,古阵复苏。触发条件:疑似帝师‘随手一拨’,扶正一块错位的阵石。受益人描述:三位皇家书院阵法师,只看到一个戴帷帽的女子背影,气质出尘。”
“事件三:百草街,丹辰子突破。触发条件:疑似帝师一句‘嫌弃’的点评。受益人描述:只看到一个戴帷幕的女子背影,拐入小巷。”
姬千帆手持一根细长的银杆,在兽皮地图上,将这三个地点,用一条红线连接起来。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
作为太一圣地的圣子,他接受过最严苛、最全面的训练。他的思维方式,与那些只会被神迹冲昏头脑的普通修士截然不同。他从不相信巧合,只相信隐藏在表象之下的规律。
他看着墙上的记录,陷入了沉思。
“规律一:无所求。”姬千帆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在与自己辩论,“三次神迹,这位存在都没有留下姓名,不求任何回报。其境界之高,己然超脱了名利、因果的范畴。这符合传说中‘游戏人间’的至高者形象。”
“规律二:点化方式的‘随意性’。”他的银杆在“一筷”、“一拨”、“一句”这几个词上,轻轻敲击,“每一次点化,都不是郑重其事的传道,而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像一个绝世画师,看到一幅画上有个污点,会下意识地想要擦掉。醉仙楼的剑意太‘僵硬’,所以她要‘敲’一下;拾翠园的阵法‘不对称’,所以她要‘拨’一下;百草街的丹药味‘难闻’,所以她要‘评’一下。她的所有行为,都不是为了‘教导’谁,而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感觉‘舒服’和‘顺眼’。”
这个推论一出,连姬千帆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悸。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境界?将整个天地大道,都视作自己的庭院,随手修剪花草,拂去尘埃?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分析。
“规律三:受益者的‘偶然性’。”他看着叶辰、阵法师、丹辰子的名字,“他们之间毫无关联,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正确的地点,并且他们所做之事,恰好‘碍’了那位存在的‘眼’。这说明,机缘的降临,是随机的,不可预测的。”
分析到这里,姬千帆陷入了僵局。如果一切都是随机的,那还如何寻找?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皇都的地图,以及这几天收集到的,所有关于大夏皇室成员,尤其是那位九公主凌萱的详细情报。
“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性情慵懒,不喜朝政……”
一条条情报,都指向一个标准的“废柴公主”形象。
然而,姬千fen忽然睁开了眼睛,一道精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他快步走到沙盘前,拿起几枚代表着不同人物的棋子。
“醉仙楼,皇都最有名的酒楼之一。根据内线回报,九公主凌萱那日出宫,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醉仙楼用膳。”他将一枚代表凌萱的白色棋子,放在了醉仙楼的模型上。
“拾翠园,位于皇城东郊,是前往清风湖的必经之路。而那日,九公主用完膳后,对身边侍女说,想去清风湖钓鱼。”他又将那枚白色棋子,沿着一条路线,移动到了拾翠园的模型旁。
“百草街,位于皇城主干道,是回宫的路径之一。而那日下午,九公主钓完鱼,心满意足地回宫,恰好经过了百草街。”他手中的棋子,最终停在了百草街的广场模型边上。
三条红线,三个神迹发生地。
而那枚代表着九公主凌萱的白色棋子,其移动轨迹,竟与这条红线,完美地重合!
一个荒谬、大胆,甚至可以说是亵渎的念头,如同野草一般,在姬千帆的心中疯狂滋生。
难道……
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怎么可能?
九公主凌萱?那个在葬神渊需要大夏皇帝用和亲去换取活命机会的花瓶?那个连早朝都起不来,被整个皇都视为吉祥物的病秧子?
如果她是帝师,那自己这些苦修万载,自诩为天骄的所谓圣子、皇主,又算什么?一群在神明面前上蹿下跳的猴子吗?
这太荒诞了!
可是……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沙盘上。那条清晰的,不容置疑的轨迹线,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自我否定。
“道法自然……大隐隐于市……”姬千帆喃喃自语,眼神变得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疯狂,“还有什么,比一个‘世人皆知的废柴’,是更好的伪装呢?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那些惊天动地的异象,却忽略了引发这一切的‘因’,可能就藏在最不起眼,最不可能的地方!”
“她的‘慵懒’,或许不是懒,而是万事万物在她眼中,都己无秘密可言,自然提不起兴趣。”
“她的‘体弱’,或许不是病,而是一种生命层次太高,这方天地都无法完全承载其道体的表象!”
“她不理朝政,不问世事,正因为她就是‘世事’本身!她的一呼一吸,一颦一笑,都在影响着整个天地的运转!”
姬千帆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但也越想,越觉得逻辑通顺,完美闭环!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那最后一丝怀疑,被决然所取代。
真相,往往就隐藏在最荒谬的猜测之中。
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去亲自验证。无论这个猜测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得到一个答案。
“来人。”他对着门外沉声说道。
一名黑衣护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以我的名义,向太一圣地传讯。就说,我己找到‘帝师’的线索,其可能性,高达九成。但其身份尊贵无比,事关重大,请宗门派遣太上长老团,以最高规格的仪仗,前来大夏。”
“我等,将正式拜访。”
“拜访谁?”黑衣护卫的声音有些颤抖。
姬千帆转过身,一字一顿地说道:
“大夏皇朝,九公主,凌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