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从很远地方传来的飘忽感,像是在重复雷烈刚才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嘿嘿......有意思......”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干笑,浑浊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不再看三人,拄着那根破拐杖,佝偻着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和雪水,蹒跚着向巷子更深处、那片更加黑暗的废墟方向走去。破旧的袍角拖在泥水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就被风雪吞没了身影。
“妈的,一个老疯子。”雷烈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啐了一口,显然没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转头又去推常凌峰,“走走走,先找个能避风的地方!这鬼天气,冻死人了!”
常凌峰被雷烈半推半拽着,脚步踉跄地跟上。苏小荷也连忙扶住他另一边手臂。风雪似乎更大了,冰冷的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但常凌峰的心神,却有一半还停留在刚才那个老乞丐身上。那双浑浊却又冰冷死寂的眼睛.....那句飘忽的“魂力不是唯一的路”......还有他离开的方向......
那废墟......不是灵枢院禁地的边缘吗?据说那甲是上古魂战战场,
残留着无数狂暴紊乱的魂力乱流和危险的古代魂阵,连学院的护院魂卫都不敢轻易深入,被视为绝对的死地。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乞丐,去那里做什么?
一丝极其荒谬、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彻底压下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在他死寂的心湖深处,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
夜,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了下来。风雪在入夜后反而诡异地停了,只剩下刺骨的寒冷,无声无息地渗透着外城每一寸破败的土地。老张头杂货铺后面那间西面漏风的破柴房里,雷烈震天响的鼾声和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成了这寒夜里唯一的热源。苏小荷蜷缩在角落一堆还算干燥的稻草上,似乎也陷入了不安的浅眠。
常凌峰却睁着眼。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但大脑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白天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在黑暗中无比清晰地反复上演。韩玄刻毒的脸,那个刺眼的“0”,雷烈狂暴的拳头,苏小荷含泪的眼睛......还有,那个垃圾堆阴影里,浑浊死寂的双眼和老乞丐佝偻的背影。
“魂力......不是唯一的路?”
这句飘忽的话语 如同魔咒 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停………………
那废墟的方向,像黑暗中一个无声的召唤,带着致命的诱惑和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
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动静,极其突兀地在柴房外响起。像是什么极其细小的东西,在冻结的泥地上轻轻摩擦了一下。
常凌峰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感官在刹那间提升到了极致!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那声音消失了。仿佛只是寒夜里一块冻土自然开裂的轻响。
然而,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粘稠的感觉,却如同无形的潮水,缓慢而坚定地从柴房破败的门缝、墙缝里渗透进来。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寒冷,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冷”。带着一种绝对的漠然,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死寂,无声地弥漫开来。
常凌峰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是白天那种感觉!那个老乞丐身上的气息!更清晰,更首接!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黑暗中,他看向雷烈和苏小荷。雷烈依旧鼾声如雷,苏小荷似乎蜷缩得更紧了些,但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这股冰冷的气息,似乎只针对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