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之商:祭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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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青铜下的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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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朝歌之商:祭与血
作者:
欧内Z手
本章字数:
5130
更新时间:
2025-07-07

骨殖移葬的土坑填上了最后一抔黄土,压在井口上的不安似乎也暂时沉了下去。子昭第一次走出了爻贞子那个药味烟火缠绕的小院,踏上了吕地的泥土地。

说是街道,更像无数人脚板磨压出来的土埂。沟坎洼陷挤在两边,积着前几日落的雨水,浑浊里浮着碎叶、草屑,还有几根不知什么牲口的短毛茬子。水里反着天光,映出两旁歪歪斜斜的泥墙草顶房子,像蹲在泥水里的疲惫老者。

人声混杂在空气里。驴子偶尔喷个响鼻,骡脖子上的破铃叮当乱响。汉子吆喝牲口的粗嘎声,妇人隔着土墙尖着嗓子叫骂小崽子没捡完柴火的声音,混着一种晒干的植物茎秆被踩碎的嘎吱声,和远处不知哪里石臼舂米的沉闷咚咚声。

气味更杂。牲口圈的臊臭、沤烂的草根味、谁家灶膛飘来混着土腥气的稀粥锅气。更多是汗。酸馊的人汗味丝丝缕缕纠缠在一起,浸在每一寸搅起的浮尘里,贴在皮肤上,黏黏的甩不掉。

路边的墙根下,有人干活儿。

一个小泥台子,塌了半截,旁边堆着稀稀拉拉的干黄草茎。两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妇人,皮包骨头的手像鸟爪,关节扭曲着,正费劲地把那些草梗子编成粗陋的席子。不是家用,看那长短宽窄和厚实劲儿,更像是……铺马槽的垫料?她们的手指头泡得发白起皱,指甲缝里塞满黑泥,动作慢得像树懒,编几道就得扶着腰歇气儿。

“又涨了!黑心的豺狗!”一声粗哑的怒骂炸开。

子昭循声看去。街角一个略规整点的土院前,聚着七八个汉子。没穿鞋,光脚板上裹满泥壳,身上的短褂子不是灰就是土黄色,露出的胳膊脖颈晒成黑紫酱色。说话的是个胡子拉碴的光头汉子,脸上沟壑像刀劈斧砍,眼珠子瞪得通红。

他狠狠指着旁边一块竖着的黑石碑,那碑半截埋在土里,边缘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刻着的符号歪歪扭扭——“石量,三斗七合”。

“说好的三斗一合才够人吃!现在呢?西坡那点薄地,全填进去都不够!”汉子吼着,唾沫星子喷在对面那人脸上。

对面那人穿着比庄户好点的齐整麻布短衫,戴着顶脏兮兮的皮帽子,眼神躲闪着游移。旁边有汉子跟着吼:“就是!王老西家的娃娃前天就饿得没声了!三斗一合是口粮!不是喂牲口的料!凭啥多占!”

戴皮帽的脸涨成猪肝色,梗着脖子:“这是东家的意思!收不上来税租拿什么交铜贡!上差逼得紧咧!你有胆子去跟外邑来的差官老爷讲?”

“去你娘的差官!”几个汉子被戳痛了,猛地扑上去要揪那管事。旁边两个粗壮汉子赶紧上来拉扯,场面瞬间混乱,粗布麻衣缠成一团,沾满土的脚板在泥水里踩得啪啪作响,咒骂和咳嗽混成一片。没人围观,路边编草席的老太婆甚至没抬眼皮,麻木地搓着草茎。

子昭绕开那片混浊,脚步慢了些。

前面墙根的景象让他脚下一顿。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在背风的墙角下,紧挨着一摊不知什么牲口拉下的粪便。黑糊糊一团,看不清具体,但那佝偻的尺寸是个孩子。光着上身,肋骨支棱得像琵琶骨,下身穿条完全看不出原色的破麻布裤衩,膝盖磨出两个黑窟窿。脏得像泥坑里滚出来的瘦脸埋在一团更破更黑、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破烂里,睡?或是饿晕过去了?两只瘦得不像人腿的脚丫子从破布堆里伸出来,脚底板糊满干硬发黑的泥痂,脚趾盖又厚又黄,边沿裂开深深的血口子。苍蝇就落在那血口子上爬。

子昭下意识想移开视线,胃里那点药汤的余味翻腾起来。可他脚没动。就僵在那里,看着。

路边不远处有座略高的台子,夯土里露出些边角磨得光滑的石头垒块。那应该是祭坛。坛前竖着根黑漆漆的木桩子。上面用黄泥混着点干草糊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小东西,圆头尖嘴,看泥巴的新旧颜色,大概刚糊上去不久。像是在模仿……鸭子?或者什么鸟?祭品?供着?那泥鸭子肚子下面粘着几粒碎秕谷,大概是从哪个偷食鼠雀嘴里抠出来的口粮。

这就是吕地?他心里堵得慌。刚才那个模糊的“密码本”念头彻底凉透了。哪有什么操控天地、沟通鬼神的玄奥密码?

那“井中铜环”,那白骨。不就是埋?在井壁上凿个洞,把人塞进去,捆住手腕勒死。这就是答案。

爻贞子的“巫术”?撒把盐米?砸几颗石头?把粉?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开启力量的仪式!它们是硬刀子!是钳子!是砸开那困住死人的石头锁的蛮力工具!

吕地的巫不是魔法师,是处理“麻烦”的匠人。卜卦、安魂、净水……都是在撬开一层层盖在血泪真相上的泥壳子。

什么巫术?他默默往前走,脚踢开路上半块碎瓦片。

它叫“活下去”。

“咣当……”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磕碰声忽然从脚边响起。

子昭低头。路边一个积水洼边缘,浑浊的泥汤里半浮半沉,躺着个小东西。一圈铜色。被泥水污垢包裹着,只露出一点黯淡弯曲的边缘。

铜环?

他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弯腰去捡。

触手冰凉,沉甸甸。只有寸许大小,像是断裂的一截。表面粘着滑腻的污泥,细看之下,粗糙无比,边缘甚至留有被强力崩断的锋利断茬!那圈微微弯曲的弧线……正是像勒进骨头的形状!

是那井里枯骨上绞下来的那一小段!这地方离井少说百来步,怎么会被冲到这里?还是被谁……丢弃?

还没等他想明白,另一只更粗粝、遍布沟壑、沾着更黑泥污的手猛地伸了过来!

子昭没防备,那断环被劈手夺走!力道很大!

他猛地抬头!

爻贞子!老头不知何时从后面几步外的拐角走了出来,悄无声息!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布满血丝、深陷在皱纹里的双眼,死死盯着手里那截粘满脏污泥浆的断环!

那双眼睛里的血丝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浑浊深处翻搅着一种子昭完全陌生的、极其浓重的、近乎实质的……惊怒?和一种被冰水浇透了的沉重寒意?他腮帮子绷紧,干瘪的牙关死死咬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沉闷、近乎压抑的呼噜声。

爻贞子枯瘦的手指紧紧捏着那段冰冷湿滑的断环,力道之大像是要把那铜片捏进自己血肉里。他没有看子昭,目光像刀子一样钉在那污黑冰冷的铜圈上。

“这路脏,”老头极其僵硬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裹着铁砂,每个音节都带着沉重无比的滞涩感。他手臂异常僵硬地抬了抬,将那枚沾泥带水的断环狠狠塞进腰间那个早己被油污浸透、看不清原本颜色的破旧皮袋最深处,像是埋葬掉一个极其不祥之物。

皮袋口子被用力勒紧,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爻贞子不再停留,佝偻着背,脚步沉重地向着回家的方向迈去。那步伐带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僵硬和深藏的疲惫。他根本没管还僵在原地的子昭,就像刚才在作坊熔炉旁那样,把人当做了空气。只是这次,那道融入远处灰蒙蒙背景的瘦小背影,仿佛担上了千万斤无形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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