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的后颈烫得像被火炭贴着,她闭紧眼,指尖几乎要掐进玉佩里。
耳边的风声突然变了——不再是军营里巡夜梆子的沉闷回响,而是现代城市特有的喧嚣。
她猛地睁眼,果然站在那口枯井边,月光透过院角老槐的枝桠洒下来,照得井沿青苔泛着冷光。
“成了!”她攥紧袖中那瓶从古代顺来的止痛药,指节发白。
这是她第三次测试玉佩的能力:昨夜金纹流转时她便察觉异样,今晨萧承煜给她通行令牌时,玉佩贴在胸口跳得厉害,像在催促她尝试。
此刻掌心的玉还带着古代的余温,她却顾不上细想,撩起裙摆就往巷口跑——巷尾那家24小时药店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在夜色里像颗小太阳。
“姑娘要什么?”戴眼镜的店员打着哈欠抬头,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首往货架上指,“退烧药、消炎药、防水绷带...都要最好的!”苏昭抓了三盒阿莫西林、两盒布洛芬,又扯了卷医用胶布,把钱拍在柜台上时,手腕上的玉佩突然一凉——是古代的时间在催促?
她心下一跳,付完钱便往回跑,跑过枯井时甚至没来得及喘匀气,就攥着玉佩默念“回去”。
再睁眼时,她正站在自己小屋的土炕边。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得怀里的塑料袋泛着惨白的光。
苏昭深吸口气,从里面摸出一瓶阿莫西林,故意把标签朝外搁在医帐的案几上——那是柳青每日清晨必查的位置。
她退到门边,看着药瓶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心跳快得要撞破喉咙: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暴露现代物资,若成功,能解军中缺药之困;若失败...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指腹蹭过那道浅纹——萧承煜说过会护她,总不会让她有事。
第二日卯时三刻,医帐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苏昭正蹲在灶房帮伙夫剥葱,手一抖,葱叶“啪”地掉在地上。
她听见柳青尖厉的嗓音:“这药瓶上的字...不是大靖文!”接着是皮靴碾过碎瓷的声音,萧承煜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在哪找到的?”
“案几最上面!”柳青的声音带着颤,“末将昨日收整医帐时还没有,定是有人夜里放的!”
苏昭捏紧围裙,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早算好了时间——昨夜她放药时,医帐外的巡卫刚换班,值守的是萧承煜的亲卫阿元,不会多问。
此刻她该出现的,她扯了扯被灶灰弄脏的衣袖,刚要跨出灶房,就见萧承煜的影子投在院墙上,玄色外袍的褶皱里还沾着晨露。
“苏姑娘。”他站在灶房门口,目光扫过她沾着葱汁的手,又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医帐有瓶药,你可见过?”
苏昭咽了咽口水,故意露出困惑的神情:“昨日帮柳医正整理药材,许是我记错了位置?”她跟着他往医帐走,余光瞥见柳青正攥着药瓶,指节发白,瓶身“阿莫西林”三个大字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萧承煜接过药瓶,拇指着瓶身上凸起的字迹。
苏昭盯着他紧抿的唇,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若此刻动怒,她的计划便要功亏一篑。
却见他突然抬眼,目光灼灼:“这药,能治什么?”
“金疮感染。”苏昭脱口而出,“士兵若伤口发脓,发烧不退,吃这个管用。”她想起昨夜在现代查的资料,“一次两粒,一日三次。”
柳青“啪”地拍案:“胡扯!
大靖医书里从没有这种神药!“她转身要去拿银针,”末将这就去请将军治你妖言惑众之罪——“
“不必。”萧承煜打断她,将药瓶轻轻搁在案上,“昨夜三营有个伤兵烧得说胡话,柳医正不妨试试。”他扫了眼苏昭,又补了句,“若无效,本将军亲自处置。”
苏昭的后背沁出冷汗。
她知道那伤兵——是前日替萧承煜挡箭的亲兵阿虎,箭簇带了锈,伤口早烂成了酱紫色。
若这药不管用...她不敢往下想,攥着袖口跟去了病房。
阿虎的床帐被风吹得乱晃,他整个人烧得像块火炭,说胡话的声音都哑了。
柳青捏着药瓶犹豫了半柱香,最终咬着牙倒出两粒,掺在参汤里喂下去。
苏昭站在帐外,盯着铜漏里的沙子一点点往下淌——现代医学说抗生素见效要几小时,可古代的时间刻度太慢了。
首到寅时三刻,阿虎的呻吟声突然轻了。
柳青掀开帐子的手在抖,她摸了摸阿虎的额头,又扒开他的伤口——溃烂的皮肉竟结了层淡粉的痂,腐臭的脓血也止住了。“这...这是回春丹的效果?”她扭头看向苏昭,眼里的怀疑褪成了震惊,“你究竟从哪得的这种神药?”
苏昭没说话,只是望着床角的药瓶。
阳光透过窗纸照在瓶身上,把“阿莫西林”三个字映得发亮。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未时不到,周参军的影子便罩在了医帐门口。
他抱着一摞军报,目光在苏昭和药瓶间来回扫:“末将刚收到京中密信。”他顿了顿,声音像浸了冰,“陛下问,军营里怎会有‘能医死人’的异人?”
萧承煜的手重重按在案上,震得药瓶跳了跳:“周参军是说,本将军的军营,容不得救命的人?”
“末将不敢。”周参军弯腰行礼,可目光仍像刀似的戳着苏昭,“只是这等异事,按军规该押解进京,由司天监验明正身。”他从袖中摸出封蜡还热的信,“这是陛下的手谕。”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住了。
苏昭望着萧承煜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他昨日说“护你一世平安”时,掌心里的温度。
她摸出腰间的玉佩,在众人注视下轻轻一握——玉面的金纹又浮起来了,像条小蛇沿着她的手腕往上爬。
“将军。”她走向萧承煜,把玉佩塞进他掌心,“我能来去自如。”她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刀疤,“只是...还没完全摸透这玉的门道。”
萧承煜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盯着掌中的玉佩,这是他从小到大贴身戴着的东西,此刻却像突然活了过来,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你是说...”他声音发哑,“这玉能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苏昭点头:“昨夜我试过,说‘现代’就能回去。”她望着他泛红的眼尾,“所以周参军要押我进京...我可以逃。”
“你逃什么?”萧承煜突然攥紧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萧承煜说过护你,就不会让你被人带走。”他转身对周参军冷声道,“去回陛下,就说苏姑娘是本将军的人,要带她走,先过我这关。”
周参军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弯腰退下。
帐外的风掀起门帘,卷进来几片桃花瓣,落在萧承煜脚边。
他低头看了眼仍攥着苏昭的手,耳尖慢慢红了,却没松开:“今晚别出营。”他声音低得像耳语,“我让阿元带二十个亲卫守在你屋外头。”
苏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院外突然多出来的巡卫——他们的刀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圈银色的栅栏。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玉面的金纹比昨夜更亮了些,仿佛在回应她的心跳。
夜更深了。
苏昭趴在窗台上,看见萧承煜的亲卫阿元正带着人绕着她的小屋巡逻,刀枪相撞的轻响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她知道,这是萧承煜在给周参军看——他护她的决心,比军营外的城墙还硬。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周参军正坐在自己帐中,借着烛火誊写第二封密信。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镇北将军与异人过从甚密,恐有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