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漫过苏昭的手背，带着初春的凉意。
林秀娘的话像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惊得她指尖一颤，刚搓洗的医服“噗通”掉进水里。
“秀娘你说什么？”她弯腰捞起衣裳，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腰间垂着的玉佩上。
那抹淡青在晨阳里泛着温润的光，昨日新浮现的金纹正沿着纹路游走，像条蓄势待发的小蛇。
林秀娘搓衣板拍得更响了些，眼角往左右瞥了瞥：“就前儿个从京城来的快马，说皇上要找失踪二十年的定北皇子。听说那孩子生母是先皇后的妹妹，生下来就带块龙纹玉佩——”她突然顿住，盯着苏昭腰间的玉佩瞪圆了眼，“哎？你这块玉的纹路，倒和老张说的龙纹有点像！”
苏昭只觉后颈发紧。
她想起初遇萧承煜时，他攥着玉佩质问她是不是敌特的模样；想起半月前他重伤昏迷，攥着玉佩的手怎么都掰不开；想起昨夜玉佩里突然出现的金纹——原来不是普通的穿越媒介，是定北皇子的信物。
“许是巧合。”她强作镇定，指尖无意识玉佩边缘，“秀娘莫要乱传，被军法处听见可不好。”
林秀娘吐了吐舌头，低头捶打衣裳的动作却慢了：“我也就是和你说，你是将军跟前的人，总比我们知道得多......”
苏昭没再接话。
她胡乱洗完衣裳，手忙脚乱收拾木盆时，盆底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这声响像根针，刺破了她佯装的镇定。
等回到医帐时，后背的衣裳己经被冷汗浸透。
萧承煜正站在帐前，靴跟抵着块碎砖，见她过来便伸手接木盆：“今日洗得慢。”
“秀娘说了些闲话。”苏昭喉头发紧，望着他腰间那截玉佩流苏，鬼使神差开口，“将军...可曾听过定北皇子的传闻？”
帐外的风突然大了。
萧承煜的手悬在半空，指节慢慢蜷起，指腹重重碾过玉佩边缘。
他垂眼盯着她发顶，喉结动了动，声音像浸在冰里：“过去的事，不必多问。”
苏昭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看着他握玉佩的手指泛白，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样浑身带刺。
可此刻那刺扎在她心上，疼得她眼眶发酸：“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些。”
萧承煜的手指猛地一颤。
他别过脸去，军帐的布幔被风掀起一角，漏进的光割在他脸上，把表情切成明暗两半：“等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
他转身要走，苏昭却瞥见他腰间玉佩的流苏在风里乱颤，像只慌张的鸟。
是夜，苏昭躺在草席上望着帐顶。
月光透过缝隙漏进来，在她掌心的玉佩上投下银斑。
她想起萧承煜回避的眼神，想起林秀娘说的龙纹，突然翻身坐起——或许该试试携带更大的东西。
她摸出枕头下的手电筒，这是现代便利店买的，比之前带的药瓶大了三倍。
攥紧玉佩闭眼默念“现代”，再睁眼时己站在自家小院的枯井边。
月光正好，她举着手电筒冲井口晃了晃，光束笔首地落进井里——成功了！
返回古代时，手电筒还稳稳躺在掌心。
苏昭借着它的光凑近看玉佩，光束穿透玉质的瞬间，她倒抽一口凉气：玉身内侧有道极细的裂痕，像片碎开的冰，而那丝金纹正沿着裂痕游走，仿佛在填补什么。
“能修复？”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裂痕，玉佩突然发烫，烫得她缩回手。
月光从帐缝漏进来，照着手电筒的光，在玉佩上交织出金色的网——原来金纹不是平白出现的，是玉佩在自我修复。
第二日卯时，校场上的战马嘶鸣声比往日更响。
苏昭拎着药箱往马厩走，萧承煜的身影突然从侧边走出来：“你说要试新法子？”
“嗯。”她指了指马厩里那匹前腿化脓的枣红马，“用碘伏消毒，比草药膏见效快。”
萧承煜没说话，跟着她进了马厩。
枣红马见了他却不躲，反而伸着脖子蹭他的手。
苏昭拧开碘伏瓶，棉签蘸着药水刚要碰伤口，马突然打了个响鼻，蹄子重重踏在地上。
“别怕。”她轻声哄着，余光瞥见萧承煜的手按在剑柄上——他在替她防着马踢。
药水涂上去的瞬间，马剧烈甩头，却没再踢腿。
苏昭快速清理完腐肉，抹上消炎药膏，抬头时正对上萧承煜的眼。
他的目光落在马腿上，眉峰却松了：“确实比之前干净。”
三日后再看，枣红马的伤口结了层薄痂，己经能跟着马群小步跑。
萧承煜站在马厩前，看士兵们围着苏昭问用药法子，嘴角慢慢翘了起来——那是苏昭第一次见他笑，没有紧绷的下颌，没有冷硬的眼神，像春雪化了，露出底下的温柔。
“全军推广。”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马厩静了一瞬。
他转头看向苏昭，目光软得能浸出水，“你教的，我信。”
夜更深了些。
苏昭坐在帐前整理药箱，抬头便见萧承煜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株挺拔的树。
他手里攥着什么，在月光下泛着青润的光——是那块玉佩。
“昭昭。”他唤她的小名，这是第一次，“若你愿留在我身边......我便以皇子之名护你。”
苏昭的呼吸顿住了。
她望着他眼底的月光，想起他替她劈开荆棘的模样，想起他守在医帐外打更的身影，想起他第一次笑时的温柔。
玉佩在她掌心发烫，像在应和什么。
“好，我留下。”她说。
风掀起帐帘，吹得玉佩上的流苏轻颤。
萧承煜的手覆上来，和她一起攥着玉佩，体温透过玉质传来，烫得她心跳如擂鼓。
第二日清晨，校场上的操练声震得旗幡哗哗响。
苏昭站在医帐前晒药材，突然听见营地角落传来骚动。
几个士兵围在草垛边，其中一个指着远处喊：“快看！那是不是......”
她刚要走过去，萧承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昭昭，今日跟我去巡营。”
苏昭回头应着，目光却仍落在骚动的方向。
草垛后飘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像根细针，扎得她心里发紧——这平静的营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