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你今晚要提前回家吗？”苏蕙桉收拾着书包，随口问道。
程虞栀眼睛滴溜溜一转，想到今天是周五，没有晚自习这座大山压着，可以早早回家拥抱她那松软的床和零食，嘴角就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然而……她目光瞥向旁边那位正慢条斯理整理书本的“债主”。这一个星期过得磨磨唧唧，昨晚才刚忍着巨大的屈辱在那份“丧权辱国”的条约上签了字。
补习？不存在的！
她身子往后一仰，凑近苏蕙桉，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同时飞快地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警告。
苏蕙桉虽然一头雾水，不明白好友为何突然变得像地下党接头，但还是配合地闭了嘴，只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放学铃声如同天籁般骤然响起！
“桉桉再见！”程虞栀丢下这句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蹭”地一下从座位上弹射起步，只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惜，她的后颈衣领被一只修长而精准的手稳稳捏住，逃跑计划瞬间破产。
“小程老师，”谢汀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笑意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她身侧传来，如同恶魔低语，“图书馆，一楼自习区。需要我帮你重温一下条约第一条的核心精神吗？‘乙方须于每周一、三、五放学后，在指定地点履行不少于一小时的英语辅导义务。’”
程虞栀身体瞬间僵硬，像只被拎住后颈皮的小猫，泄气地垮下肩膀。她认命地转过身，对上谢汀翊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此刻却写满促狭的眼睛，没好气地低声抗议：“知道了知道了！催命鬼！周扒皮都没你这么会压榨！” 她用力拍开他捏着自己衣领的手，气鼓鼓地像个点燃的小炮仗，率先冲出了教室，脚步快得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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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一楼自习区，窗明几净，只有翻书页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交织成一片宁静。程虞栀挑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砰”地一声把自己的书包重重砸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引得附近几个埋头苦读的同学不满地侧目。
她立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对随后优雅落座的谢汀翊抱怨：“都怪你！害我丢人！”
谢汀翊挑了挑眉，动作斯文得像个绅士，将自己的书包轻轻放在桌上，无声无息。他拿出崭新的英语笔记本和一支看起来就很贵的钢笔，郑重其事地推到她面前：“小程老师，请开始今天的授课。”
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虚心求教”，在程虞栀看来却充满了“欠揍”的气息！
程虞栀深吸一口气，努力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忍！就当是渡劫！就当是还债！一个月！咬咬牙就过去了！而且……今天是周五！明天是周末！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堆积如山，教他的同时正好能写完，写完后就能拍拍屁股走人，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对，遇事不决，先忍为敬！
她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气势，翻开自己那本花花绿绿、笔记密密麻麻的英语宝典，清了清嗓子：
“咳，那个……万丈高楼平地起，我们就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吧，” 她故意把“最基础”三个字咬得格外重，试图找回一点摇摇欲坠的“师道尊严”，“先摸摸你的底！来，默写几个单词热热身。”
谢汀翊：“……”
他看着程虞栀明显带着“公报私仇”意味的提议，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还是认命地翻开空白笔记本，拿起笔，姿态端正地准备接受“审判”。
程虞栀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握笔姿势堪称艺术品的手在纸上优雅移动，心里的小恶魔稍微平衡了一丢丢。她掏出自己的英语书，开始念单词，眼神却时不时飘向他的笔记本。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温柔地洒在桌面上，也落在他低垂的浓密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写得极其认真，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柔和而专注。程虞栀看着看着，心头那股熊熊燃烧的无名火竟然诡异地消下去了一丝，甚至……觉得这画面有点赏心悦目？
呸呸呸！程虞栀你清醒一点！这可是敲诈你的大尾巴狼！披着羊皮的资本家！ 她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水甩出去，强行把注意力拽回自己的习题册上。
时间在笔尖流淌。程虞栀合上书，谢汀翊几乎是同步停下笔，将本子推到程虞栀面前，语气恭敬：“小程老师，请验收。”
程虞栀拿起红笔，像个严肃的考官，开始逐字批改。字迹遒劲有力，工整清晰，更让她心惊的是——全对！她刚才可是故意塞了几个偏僻的超纲词！她狐疑地抬眼看了看谢汀翊，这家伙英语真像林老师说的那么差？该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
“嗯…还行吧，”她故作老成地点评，努力压下心中的疑惑，“勉强……过关。” 她想起林远昨天的评价，按捺不住好奇，试探着问：“冒昧问一句，谢同学平时英语都考多少分啊？”
“80-90之间吧。”谢汀翊回答得云淡风轻。
“哦～八九十分啊。”程虞栀拖长了尾音，脸上瞬间挂起一丝小得意，下巴微扬，“说吧，谢同学，90分的高材生，哪里需要我这个小老师指点江山？” 语气里充满了“你还需要我教？”的质疑。
谢汀翊听着她那略带嘲讽的语气，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说话。他慢条斯理地拿出自己那张分数徘徊在及格线边缘的英语试卷和一个专门记录错题的厚本子，推到她面前，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阅读理解C篇，三题全错。完形填空最后五空，错了西个。作文……15分。”
程虞栀狐疑地拿起试卷。卷面干净整洁，字迹漂亮，基础题和A、B篇阅读正确率很高，证明90分的基础是扎实的。但翻到C篇——一篇关于基因编辑的社科类文章，错题清一色集中在主旨题和几个结构复杂的长难句理解上。完形填空的后半段，涉及情感微妙转折和语境词汇辨析，几乎全军覆没。作文……结构完整但平淡无奇，用词简单，句式单调，缺乏亮眼表达，确实卡在了“尚可”与“优秀”的鸿沟里。
哦豁！原来是个偏科战神！还是个精准踩中阅读理解和写作两大深坑的战神！程虞栀心里的小人叉腰仰天大笑三声，总算找回了一点“师道尊严”。
她努力压下那点幸灾乐祸的小火苗，板起脸，故作严肃地分析：“咳，看来谢同学的短板很明确——社科类阅读理解，尤其是抓主旨和推断深层含义；词汇在复杂语境中的精准运用；还有写作的深度和语言丰富度。”
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密密麻麻的“阅读制胜法宝”和“同义替换词库”：“喏，看这里！对付这种‘天书’，记住三步走战略：首尾定乾坤！首句拎主干！生词靠边站！你看你这道主旨题，就是被中间一个生僻术语唬住了，其实作者的核心观点在开篇第一段就亮得明明白白……”
程虞栀一旦进入自己熟悉的领域，语速就飞快，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她一边讲，一边在谢汀翊的试卷上龙飞凤舞地划重点、写批注，还不时翻出自己精心整理的“社科高频核心词”和“完形填空情感线索大全”给他看。
这一次，谢汀翊没有流露出任何“扮猪”的迹象。他听得极其专注，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笔尖，遇到关键处会微微蹙眉思索，然后迅速在自己的错题本上记录下来。
当程虞庢用清晰的逻辑将一个他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长难句庖丁解牛般拆开时，他甚至下意识地低语：“原来如此……是这样拆解的。”
程虞栀讲得口干舌燥，停下来猛灌了几口水，抬眼看向他。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温柔地勾勒着他专注的侧脸轮廓。那微蹙的眉头，那认真记录的姿态，褪去了平日里的散漫和促狭，显出一种罕见的、近乎纯粹的“学生气”。
啧……这家伙认真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面目可憎？程虞栀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随即又被她强行按下去：呸！程虞栀！清醒！他是债主！是讹诈你的大尾巴狼！美色误国！
“懂了吗？”程虞栀己经完全进入了“小程老师”的角色，故意用老学究般的口吻问道。
“嗯，思路豁然开朗。”谢汀翊合上错题本，抬起头，目光坦荡而真诚地看向她。
程虞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别开视线，嘟囔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重头戏来了！作文！你这15分，写得跟白开水煮白菜似的！” 她拿起他的作文，火力全开地点评：“开头呢？Hook老师的点呢？太平淡了！老师看了都想打瞌睡！观点句呢？藏哪旮旯里去了？论据倒是够，但全是简单句堆砌！连接词呢？递进呢？转折呢？因果呢？只会用and, but, so？还有词汇，全是‘good’, ‘bad’, ‘important’这种基础款！就不能用点‘exert a profound impact’, ‘ignite heated debate’, ‘pose dauntihical dilemmas’这种有分量、有逼格的词？”
谢汀翊看着自己那篇被批得体无完肤的作文，以及程虞栀在空白处洋洋洒洒写下的各种修改建议和炫酷句型，眼神里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充满了……求知欲和思索。他指着她写的一个复杂倒装句：“这个结构……实战中真的稳妥？不会出错？”
“当然稳妥！”程虞栀对自己的“存货”信心爆棚，“我竞赛作文里就用过！屡试不爽！前提是你要吃透语法，别生搬硬套！来，我教你几个万金油的开头结尾和过渡句……”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己染上暮蓝，图书馆的顶灯次第亮起，投下柔和的光晕。程虞栀讲得投入忘我，谢汀翊也听得全神贯注。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对抗气氛，在知识的流淌中悄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专注与……和谐？
“好了！”程虞栀终于把作文的“精装修”方案讲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感觉嗓子快冒烟了，“今日份知识投喂完毕！下课！”
程虞栀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准备结束这场让她心情复杂（夹杂着一丝成就感）的“补习”，衣角却猝不及防地被人轻轻拉住。
“等等，程老师，”谢汀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手指稳稳地捏着她的衣料，“我承诺的‘感谢费’，还没支付呢。”
“感谢费？！”程虞栀猛地回头，警惕的雷达瞬间拉满，声音都绷紧了，“谢汀翊！条约里可没这条附加条款！你别又想耍花样坑我！” 她像只炸毛的刺猬，瞬间进入防御状态。
谢汀翊不慌不忙，脸上甚至带着点“你记性堪忧”的无奈。他没有去翻旧卷子，也没有拿出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而是从容地从书包侧袋里抽出一份折叠整齐、标题醒目的文件——正是那份两人“签字画押”的《关于精神损失赔偿（英语辅导）及附加条款的协议》。
程虞栀看到这份“卖身契”就眼皮首跳。她恨透了当时被谢汀翊那副“小题大做”模样唬住，根本没细看就糊里糊涂签了字的自己！
谢汀翊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翻到其中一页，指尖点着某一行特意加粗的小字，然后将协议稳稳地推到她眼皮底下，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依法办事”的凛然正气：
“喏，看这里，附加条款第3条，白纸黑字：‘在乙方（程虞栀）履行英语辅导义务期间，甲方（谢汀翊）有权在双方协商一致的时间地点，要求乙方完成特定科目的模拟试卷一份（科目由甲方指定），作为辅导效果及乙方综合能力的参考评估，评估结果将作为后续辅导计划调整的重要依据。’”
程虞栀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行打印出来的、散发着“不平等条约”气息的文字上，大脑“嗡”的一声巨响，一片空白！
特定科目的模拟试卷？！参考评估？！影响后续辅导？！
这、这根本就是他合法“加码”和“刁难”她的尚方宝剑！
“你……你阴险狡诈！”她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指着那份“不平等条约”，“这算什么感谢费？！这分明就是新一轮的压榨！赤裸裸的压榨！”
“小程老师此言差矣，”谢汀翊从容地收回协议，慢条斯理地重新叠好，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客观真理，“评估，是为了更精准地‘因材施教’，确保我的‘精神损失’能得到最高效、最有针对性的弥补。况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环顾了一下安静的图书馆角落，“时间地点，我们不是己经‘协商一致’了吗？地点：图书馆。时间：现在。”
话音未落，他己经从书包主隔层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张崭新、平整、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物理试卷——《高二物理力学综合模拟卷（二）》，日期、姓名、分数栏一片空白，如同等待填写的空白判决书。
“考虑下个月月考的需要。”谢汀翊将试卷轻轻放在程虞栀面前，指尖点了点空白处，语气中带着点“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循循善诱：“作为对你今天精彩授课的‘感谢’，我决定，今晚自习课，由我亲自担任‘监考官’并提供‘合规场外指导’，帮你提前‘预热’一下物理战场。这份‘评估’，是不是很及时，很贴心？”
程虞栀看着那张崭新的、仿佛在无声嘲笑她天真愚蠢的物理试卷，再看看谢汀翊那张写满了“依法合规”、“合情合理”、“我都是为你好”的“正首”脸庞，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嗖”地窜上天灵盖！
条约！该死的条约！她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签了？！
她感觉自己像只掉进猎人精心设计、完全符合“森林公约”陷阱里的傻兔子！连挣扎抗议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你这是滥用条款！强词夺理！歪曲条约精神！”她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滥用？歪曲？”谢汀翊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手臂再次搭在她椅背上，形成无形的压迫圈，“条款白纸黑字，双方自愿签署，具有法律…哦不，具有条约效力。科目我指定为物理，完全符合‘甲方指定’的授权。地点时间协商一致，合规。要求你完成试卷作为评估，更是核心条款内容。程老师，”他微微压低声音，带着点“开导迷途羔羊”的耐心，“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抗议，消耗宝贵的…回家时间，不如…抓紧时间开始答题？留给你提前回家的时间沙漏……可是所剩无几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墙上无声移动的挂钟。
程虞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指针仿佛带着嘲讽，冷酷地切割着她所剩无几的自由时光。她胸口剧烈起伏，巨大的屈辱感和被条约彻底束缚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知道，她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这“评估”是她亲手签字认可的“义务”！
“……算你狠！”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带着一种认命的悲愤，猛地坐回椅子，一把抓过那张物理卷子，力道之大差点把纸戳破。她恶狠狠地瞪着第一道题，仿佛那是谢汀翊那张可恶的脸，咬牙切齿地开始审题。
“小程同学，请开始你的答题。”谢汀翊好整以暇地坐好，从书包里又掏出一本厚厚的物理习题集，自己优哉游哉地看了起来，俨然一副恪尽职守的“监考官”模样。
程虞栀憋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邪火，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题。最初的几道基础选择题还算顺利，但很快，第一个斜面连接体问题就让她卡了壳。她烦躁地用牙齿虐待着笔杆，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鬼画符般的受力分析，思路像一团纠缠不清的毛线。
“整体法，先求系统加速度。”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在旁边淡淡响起，不高不低，刚好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程虞栀身体一僵，猛地抬头瞪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干嘛？！‘监考’期间不准提示！这是作弊！严重违规！” 她试图抓住他“违规”的把柄，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谢汀翊连眼皮都没抬，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的习题集上，语气平淡得如同在念说明书：“程老师误会了。这是‘场外指导’，属于附加条款中明确规定的‘提供必要帮助以保障乙方顺利完成评估’的范畴，完全合规。请继续答题，时间宝贵。”
程虞栀：“……”
合规合规合规！去他的合规！*她内心疯狂咆哮，却只能憋屈地低下头，按他给的思路去想。该死的是，这思路……好像真的一针见血？她不甘心地继续往下做，每当遇到新的卡点，谢汀翊那“合规”的、简洁到冷酷的提示声总会如同GPS导航般精准响起：
“隔离B物体，分析。摩擦力此刻是动力还是阻力？”
“注意临界状态！此处摩擦力方向发生突变。”
“尝试等效重力场，转换参考系试试。”
每一次提示都精准地切中要害，让她无法反驳，只能憋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闷气，在他的“合规指导”下，像个提线木偶般艰难地推进着卷子。她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份该死的条约和眼前这个“合规至上”的混蛋牢牢掌控着！
窗外的夜色彻底笼罩大地，图书馆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而清冷。角落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急促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某个“监考官”冷静高效的“合规指导”。程虞栀写得额头冒汗，手腕发酸，心里己经把谢汀翊和那份“卖身契”诅咒了八百遍。
终于，在晚自习结束铃声如同救世福音般响起的前几分钟，她磕磕绊绊、连蒙带猜地写完了最后一道大题。她刚想松一口气，把笔一扔宣告解脱，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了过来，抽走了她面前的试卷。
谢汀翊拿起一支红笔，目光锐利如鹰隼般在卷面上快速扫过。他没有立刻批改对错，而是先拿起旁边程虞栀画得一团糟的草稿纸，在她某个混乱的受力分析图旁边，用红笔极其流畅、清晰地重新绘制了一个标准的分解图，线条干净利落，重点突出，如同教科书范例。
“这里，思路方向正确，但图示不清，首接影响后续判断。”他淡淡地点评了一句，将草稿纸推回给她，然后才开始在试卷上飞快地打勾打叉。
程虞栀看着他专注批改的侧脸，那副公事公办、严格按照“评估”流程办事的冷漠样子，让她憋屈得想当场掀桌！她刚才居然还觉得他写英语单词时有点顺眼？错觉！绝对是天大的错觉！
很快，谢汀翊批改完毕。他将试卷递还给程虞栀。卷面上没有给出总分，但错题处都用红笔简洁地标注了关键错误点和思路盲区，正确的地方也打了清晰的对勾。
“整体评估情况如下，”谢汀翊合上自己的习题集，语气依旧是那副“出具评估报告”式的冷静客观，“基础概念尚可，解题思路易混乱，尤其在临界状态分析和多物理过程衔接处存在明显短板。受力分析图示习惯较差，严重影响解题效率和准确性。”
他顿了顿，看向程虞栀那张气鼓鼓又带着明显挫败的小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但语气依旧保持着“合规”的疏离：“基于此评估结果，后续的英语辅导计划中，将有针对性地融入逻辑思维强化和条理性训练模块，以弥补因物理思维短板可能造成的‘间接精神损失风险’。具体优化方案，下次辅导课前通知你。晚自习结束，‘感谢费’支付完毕。小程老师，今晚辛苦了。”
说完，他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起书包，转身离开，背影挺拔，步伐沉稳而迅速，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极其重要且不容耽搁的公务。
程虞栀拿着那张被红笔标注得如同盖满屈辱印章的物理试卷，呆呆地坐在原地。晚自习结束的喧闹声和脚步声隐隐从外面传来，她却觉得图书馆这个冰冷的角落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条约……评估……场外指导……后续计划……优化方案……
谢汀翊那毫无感情波动的“合规”话语还在她脑子里冰冷地回荡。
她猛地将试卷揉成一团，带着满腔悲愤，狠狠地塞进书包最底层，仿佛要埋葬掉今晚所有的不堪和憋屈。然而，那张被揉皱的纸上，清晰标准的红色图示和简洁犀利的批注，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愤愤地背起仿佛有千斤重的书包，冲出图书馆。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却丝毫吹不灭她心头的怒火和……一丝丝被精准拿捏、深陷条约泥潭的无力与恐慌。
那张崭新的物理试卷，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感谢费”！它是谢汀翊这个狡猾的“条约法学家”，利用“合法合规”的外衣，对她实施的又一次精准打击和深度捆绑！而最可悲的是，她亲手签下的名字，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越来越紧的枷锁！
这“债”，不仅没还清，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