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盯着她发红的指尖："你家传的镇阴符？"他从红布包里掏出火符，三张符纸在风里哗哗响，"井是阴眼，穿堂风带阴气进村，灵体是阴煞凝成。用子弹打，等于给怨气饭喂。"他蹲下身，用朱砂在青石板上画了道斜线。那是八卦里的离火纹，"阳火镇阴阵，得把火符贴井西角，引阳光烧阴煞。"
"阳光？"赵天雄抹了把脸上的汗，"天快黑了，上哪儿找阳光？"
林昭扯出兜里的铜镜。
刚才那道红光闪过的瞬间，他看清了井边的气。灰黑的气是逆时针转的，像个漩涡，可铜镜的反光要是能顺着漩涡方向照进去...他把铜镜对准西边的残阳，镜面突然泛起金斑："现在还有半小时日落，够。"
沈雪衣没说话。
她弯腰捡起自己烧残的符纸，指尖轻轻抚过焦黑的边缘。符纹断在"敕"字上，这是被阴煞反噬的迹象。
她抬头时，目光扫过林昭手里的铜镜，又落在他腰间的罗盘上。
那罗盘的指针正疯狂转动，却始终指着井口。
"陈铁柱，跟我去井边。"林昭把朱砂瓶塞给苏小白，"你记着我画的纹路，等会照着填。"他又看向沈雪衣，"你的符纸借我两张。别用镇阴的，用净阳的。"
沈雪衣的手指在道袍口袋里顿了顿，到底摸出两张符。
符纸边缘绣着金线，是沈家秘传的"净阳引"。
她递过去时，玉簪上的符纸碎屑突然"叮"地一声掉进林昭掌心。那是半片"锁魂契"，泛着极淡的金光。
林昭没注意。
他攥着符纸冲向井口，陈铁柱扛着枪在后面护着。
井边的青石板上全是湿痕，他蹲下身，火符贴在东南西北西个角时，罗盘突然"咔"地一声，指针猛地扎进石缝里。
"天离火纹！"他回头喊苏小白。
少女抱着朱砂瓶冲过来，手腕抖得厉害，却精准地沿着他画的痕迹填红。
沈雪衣站在井的另一侧，指尖掐着法诀，净阳符在她掌心慢慢燃烧，火星顺着符纹爬出，像条红色的小蛇。
倒计时跳到23:45:00时，铜镜的反光终于扫进井里。
林昭举着镜子的手发酸，可那束金光却像活了似的，顺着井壁的灰黑气往上爬。
突然，井口冒出"滋滋"的声响，灰黑的气开始扭曲，像被扔进沸水的墨汁。
"成了？"陈铁柱擦着额头的汗，枪管上还沾着灵体留下的水渍。
林昭没答话。
他盯着井口，刚才还在撕咬众人的灵体突然僵住，蛇尾女灵的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声音。
它们身上的灰黑气正在往井里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
"快！"沈雪衣突然低喝。
她的净阳符烧到了指尖，火星"噗"地窜进井里。
林昭立刻把铜镜往下压，金斑正好撞上火星。
"轰——"
井口腾起一道火墙。
红布包里剩下的朱砂瓶"啪"地炸开，红色粉末裹着火苗窜上天空，在暮色里画出个旋转的八卦。
灵体们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像被揉皱的纸，片片碎裂。
可就在阵法最盛时，林昭听见井里传来一声闷响。
那声音像有人在敲青铜钟，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下意识低头，看见井里的黑气突然凝住，不再被火焰吞噬，反而顺着井壁往上涌。比之前更浓，更黑，还裹着丝丝红筋。
"小心！"陈铁柱的吼声混着灵体的尖叫炸在耳边。
林昭抬头的瞬间，井口的黑气"呼"地窜出，在半空凝成一只半透明的厉鬼。
它长着三颗头，中间那颗是老人，左边是孩童，右边是女人，每颗头上都淌着黑血。
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三双眼睛全盯着林昭，瞳孔里翻涌着和铜镜红光一样的颜色。
林昭的罗盘在兜里烫得发烫。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看见沈雪衣的符纸在发抖，苏小白的电脑屏幕突然亮起血红色的警告，陈铁柱的枪口正对着厉鬼。可这些都模糊了。
他只听见厉鬼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像有人在磨碎牙齿，而那声音里，混着一句清晰的、带着锈味的低语："终于...找到你了。"
厉鬼的三双眼睛在暮色里泛着暗红，中间那颗老人头的嘴角扯出腐烂的笑，蛇信般的舌头舔过下巴淌落的黑血。
林昭的后颈被阴风压得发沉，罗盘在裤袋里烫得几乎要烙穿布料。这是他从未感知过的凶煞之气，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昭子！"陈铁柱的暴喝混着枪响炸在耳侧。
退伍兵抄起突击步枪扑过来，枪管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溅出火星，子弹却不是往厉鬼心口招呼，而是擦着林昭左肩射向厉鬼右侧的孩童头。
灵体被擦中的瞬间，半透明的身体泛起蛛网般的裂纹，却也彻底激怒了它。原本锁定林昭的三双眼同时转向陈铁柱，蛇尾卷起的阴风裹着腐臭首扑那道壮硕的身影。
"铁子！"林昭的喉结滚动，掌心的净阳符被攥出褶皱。
他看见陈铁柱的迷彩服下摆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可那男人反而咧嘴笑了，枪管顶在腰间继续开火："老子当年在边境扛火箭筒炸毒枭窝子，能栽在你个鬼东西手里？"子弹在厉鬼身上激出幽蓝火星，却也成功将那团黑气引离了三步。
沈雪衣的身影突然从斜刺里闪来。
她的道袍下摆沾着朱砂，玉簪上的符纸碎屑不知何时融进了指尖法诀，三张"净阳引"呈三角状贴在厉鬼脚下。
符纸刚触到地面便腾起金焰，像三根烧红的铁棍扎进阴煞里："林昭！
趁现在结离火锁魂印！"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分，尾音却稳得像钉进墙里的钉子。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配合野路子的指令。
林昭的手指在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罗盘的震动透过布料传来规律的节奏，像是在给他打拍子。
望气术里，厉鬼身上的灰黑气正被金焰撕出缺口，露出底下缠绕的红丝。那是怨气里裹着的执念，像活物般扭曲蠕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