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晨曦,带着初冬的寒意,透过百善堂陈旧的窗棂渗入。堂内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新研松墨的清香,与某种若有若无、仿佛铁器生锈般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书生陈砚青手握狼毫,笔尖悬停在《善缘录》的扉页上,浓稠的墨汁正贪婪地吞噬着“慈”字的最后一捺。就在笔锋落定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刚写就的墨迹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眨眼间,一条通体漆黑、油光发亮的细小墨蚕从墨痕中钻出,“嗤溜”一声钻入了纸背!被钻透的纸页上,迅速晕开一团污浊暗红的血渍!
“这…这怎会…”陈砚青骇得魂飞魄散,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砚台。沉重的砚台砸在地上,松烟墨锭滚落一旁。砚台底部,一层伪装用的青泥剥落,赫然露出其下隐藏的、布满繁复纹路的青铜星图!星图中央,代表紫魂草的脉络诡异地跳动了一下。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条钻入纸背的墨蚕,竟从星图一道细微的裂隙中钻了出来!它沿着陈砚青撑地的指尖,冰冷滑腻地向上攀爬,目标首指他的心口!
“公子当心!”一声娇叱响起,素白的衣袖如流云般卷过,正是胡魅儿出手!她指尖凝聚的一滴冰晶泪珠,带着刺骨的寒意,精准地坠向那诡异的墨蚕。
冰泪触及蚕身的刹那——
“嗡!”冰晶并未碎裂,反而瞬间将墨蚕冻结其中,凝成一枚浑浊的琥珀!透过冰层,可以清晰看到琥珀内的黑气疯狂冲撞,竟隐隐勾勒出一个缩小版的、布满符文的青铜盒轮廓!同时,冰泪映照出的骇人景象也投射在众人眼中:那墨蚕啃噬的根本不是普通纸张!其虚影穿透地层,正贪婪地蛀食着深埋于百善堂地下的、记录着三百位善人功德的“百善人碑”!碑面上一个斗大的“德”字,己被蛀出触目惊心的空洞!
“砰!砰砰砰!”堂外骤然响起急促混乱的撞门声和哭喊!“陈先生!救命啊陈先生!”几个乡民抬着一个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妇人撞开了大门。那妇人正是以绣工闻名的林娘子!她枯瘦如柴的手指正疯狂地抠挖着自己空洞淌血的右眼眶,喉咙里挤出尖利刺耳、非人的怪笑:“善字虚妄…虚妄!不如剜净!剜净啊——!”她猛地扬起手中染血的银针,那针尖骤然腾起一道阴冷的乌芒,如毒蛇吐信般射向案上的《善缘录》!
“铛——!”
一声清脆的金石交击之音!一柄通体莹白的玉质扫帚尖及时点至,精准地截住了那枚淬满怨毒的银针!针簪相击的瞬间,李蓮心腕间那枚青铜盒烙印骤然传来一阵灼心剧痛!她眼中精光一闪,清晰地“看”到:针尖缠绕的浓烈妒厄黑气,正通过虚空中无形的墨迹轨迹,与陈砚青心口那暴露的青铜星图紧密相连!
“咔嚓…咔嚓嚓……”与此同时,地下深处传来沉闷的冰裂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紧接着,地底深处代表“贞烈坊”的善人碑轰然崩塌!碎裂的石块并未落地,反而诡异地浮上半空,自行拼凑成一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冥王偈语:‘九厄食善尽,百碑化劫灰‘
“是我!是我写了这些虚善害人…我该罚!该罚!”陈砚青像是被那偈语彻底击垮了神志,眼神涣散,猛地夺过林氏手中那枚被玉帚击落的银针,狠狠扎向自己的太阳穴!
“不可!”王凌汐厉喝出声!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肉的千钧一发之际,她腕上那对诡异的双婴金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左边象征“贪厄”的婴孩手中所托的玉碑,其孔洞处猛地射出一道凝练的金光,狠狠击中银针上缠绕的“妒厄”黑气!
“轰——!”
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根同源的厄难之气猛烈相撞!剧烈的冲击波中,一段被尘封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涌入李蓮心和王凌汐的脑海:
正是那幽暗的李府地窖冰棺中!当紫魂草反噬李夫人时,那妖草的根系并非仅限于冰棺,而是诡异地穿透地层,深深扎入了远方碑林之中,正源源不断地汲取着那些善人碑凝聚的、至纯至善的地脉之气作为养料!
“原来如此!这些善碑…竟是滋养邪物的温床!”李蓮心眸光一寒,杀意凛然!手中白玉帚不再迟疑,带着净化邪祟的凛冽之气,狠狠劈向脚下地面!
“哗啦啦——!”无数条由森森白骨与漆黑怨气凝结而成的亡魂锁链破土而出!如同来自地狱的触手,瞬间缠绕上深埋地下的三百座善人碑!锁链上,“护”字形的古老血印骤然亮起,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每一座石碑的碑体!
“嗤——!”当亡魂锁链上的“护”字血印灼烧到碑面硕大的“仁”字时,整座碑林仿佛被激怒的巨兽,剧烈地颤抖起来!碑文上描金的粉末簌簌剥落,竟在空中凝聚成九条形态各异的金蚕!它们分别代表着:仁、义、礼、智、信、忠、孝、悌、恕——此乃九德所化!
九条金蚕口吐璀璨的金丝,如同天罗地网般缠向李蓮心的白玉帚!然而,当那些至纯至善的金丝触及白玉帚柄上那道细微裂痕的瞬间——异变再生!
纯净的金光骤然被污染,化作粘稠污浊的九厄黑气!更可怕的是,这黑气竟沿着金丝倒灌而回,疯狂涌入九条金蚕体内!
“善德反被厄难侵蚀……化作了厄蛊!”胡魅儿满脸惊愕,失声惊呼,她的双眼瞪得,眼眶中的冰泪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瞬间炸裂开来!
随着冰泪的爆裂,其中蕴含的蛛仙妖丹如同一颗流星般离体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妖丹内部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在它的表面,无数道晶莹而坚韧的蛛网如箭雨般激射而出,铺天盖地地向那九条正被黑气侵蚀的金蚕席卷而去!
“嘶嘶嘶——!”被蛛网紧紧包裹的黑蚕发出一阵凄厉的嘶鸣,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让人毛骨悚然。蚕身剧烈地挣扎扭动着,试图挣脱蛛网的束缚,但蛛网却如同钢铁一般坚韧,丝毫不为所动。
突然,黑蚕的口器猛地张开,一股污秽腥臭的黑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这黑血如同墨汁一般漆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溅射到了百善堂高悬的匾额上。
“百善堂”三个大字中的“善”字,瞬间被污血浸染,原本的金色光芒被黑暗所吞噬,整个字都变得模糊不清。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血渍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匾额上游走、重组,仿佛在书写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符文。
最终,血渍在匾额上勾勒出了一角繁复的青铜星图纹路,这纹路与陈砚青砚台底部剥露出的星图纹路竟然严丝合缝,没有丝毫偏差!
“盒图归位!”李蓮心心念电转,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毫不犹豫地,她挥动手中的白玉帚,帚尖如同闪电一般准确地指向那块被污血浸染的匾额!
“嗡——!”匾额上显化的青铜星图骤然亮起!其中代表紫魂草的纹路如同活蛇般疯狂蠕动起来,草根虚影穿透匾额,深深扎入堂前那个巨大的功德箱内!箱内堆积的铜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腐败,化作一泊散发着恶臭的脓血!血泊翻滚,竟缓缓升起三百座青铜碑的幻影——其形态、位置,与被深埋地下、正被亡魂锁链灼烧侵蚀的百善人碑本源一模一样!只是这些青铜碑影,早己被蛀蚀得千疮百孔!
陈砚青心口那片青铜星图骤然离体飞出,在空中急速旋转!那九条被蛛网束缚、己被九厄彻底污染的黑蚕,仿佛受到召唤,猛地挣脱蛛网束缚,化作九道黑光钻入星图裂隙之中!
“吼——!”星图内传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只见九条通体漆黑、缠绕着厄难之气的墨蛟虚影在星图中显现,疯狂地噬咬着那三百座青铜碑影!冥王那充满恶意与狂喜的意念,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自地底深处席卷而来:“九德碑碎时,便是青铜盒…”
狂笑声戛然而止!王凌汐腕间的双婴金镯不知何时己套在了陈砚青的手腕上!右边那个象征涤罪与守护的婴孩,紧闭的金色眼眸骤然睁开,两行滚烫的、蕴含着无尽悲悯与净化之力的血泪汹涌而出!血泪如同瀑布般冲刷过旋转的星图!
“滋滋滋——!”血泪所过之处,九条凶焰滔天的墨蛟如同被滚油泼中,发出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迅速萎缩、扭曲,重新变回九条漆黑如墨的蚕形!更令人心惊的是,每一条黑蚕的腹部,都浮现出一片蛛网状的惨白尸斑——正是胡魅儿妖丹所留的禁制烙印!
“以善涤星,以血重书!”王凌汐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听到她的誓言。她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炽热而明亮,没有丝毫的迟疑和退缩。
只见她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如同白玉般洁白无瑕,手指修长而纤细。她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闪烁着寒光。她的动作优雅而决绝,毫不犹豫地将这两根手指划过自己的手腕。
刹那间,鲜血如泉涌般喷涌而出,形成一串殷红的血珠。这些血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答答地洒落下来,与那汹涌澎湃的血泪瀑布交织在一起。那血泪瀑布原本是一道由无数血泪汇聚而成的巨大洪流,此刻却像是被这鲜血点燃了一般,变得更加狂暴和汹涌。
令人惊奇的是,这鲜血中似乎蕴含着王家血脉的力量,与那血泪相互融合,彼此呼应。随着鲜血的不断流淌,那血泪瀑布竟然渐渐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仿佛是被这王家血脉的力量所滋养。
这一幕犹如梦幻一般,美丽而又残酷。鲜血与血泪在星图上交织,形成了一幅奇异而又令人心悸的画面。那猩红的色彩,与星图原本的神秘光辉相互映衬,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视觉冲击。
然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奇迹发生了!血泪与王凌汐的鲜血仿佛被某种力量所牵引,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一般,猛然冲刷在星图之上。
刹那间,原本被“贪厄”黑蚕蛀穿的“仁”字孔洞处,突然泛起一层耀眼的金色光芒。这光芒如同破晓的晨曦,穿透了黑暗,给人以希望和温暖。随着光芒的逐渐增强,一座微缩的、金光缭绕的金乌山幻影竟然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被“妒厄”撕裂的“信”字裂隙之间,波光粼粼,隐约可见洛水奔流的残影。那湍急的水流,仿佛就在眼前奔腾而过,发出清脆的声响,让人不禁想起洛水的浩渺与磅礴。
这神奇的一幕,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他们瞪大了眼睛,凝视着星图上的变化,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新的纹路在星图上被洗练、重铸,原本黯淡无光的星图此刻也重新焕发出耀眼的光芒,宛如重生一般。
“这是…青铜盒星图的解钥!”李蓮心瞬间明悟,毫不犹豫地以手中白玉帚为笔,凌空描摹那正在成型的星纹!白玉帚尖划过之处,星图上缺失的部分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自动补全、亮起:金乌山幻影稳稳落在星图顶端,化作盒盖上的兽钮;洛水残影流淌至星图底部,形成盒底的波痕纹饰;而星图中原本缺失的北斗七星勺柄部分,此刻正清晰无误地指向李蓮心灼痛的心口烙印!
“嗡——!”
李蓮心心口的青铜盒烙印骤然爆发出万丈紫光!一道凝练至极的紫色光柱冲天而起,悍然击穿了百善堂的屋顶,首射天穹!
苍穹震动!九曜星辰应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