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剧痛如潮水般再次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刚才那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这具重伤之躯最后的气力，也让他对这具身体的孱弱（相对他前世的神力）感到无比的憋屈和愤怒。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的双手，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捏碎骨头的触感。
“这……便是孤如今的力量？这残破之躯？”
项羽心中涌起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西楚霸王，力能扛鼎，气可拔山！
如今竟沦落到要靠偷袭和爆发才能解决几个无名小卒？！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更加密集的马蹄声和号角声，火光映照下，更多影影绰绰的西凉骑兵身影正在向这片区域合围。
那个断臂军汉的惨嚎如同灯塔。
“此地……不宜久留。”
项羽残存的理智告诉他。
他看了一眼地上哀嚎的敌人，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厌恶。
他踉跄着，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拖动着沉重的身躯，朝着与骑兵合围相反的方向——一片火势稍弱、断壁残垣更为密集的街巷深处，艰难地挪去。
每一步都踏在血水和灰烬之上，每一步都牵扯着断裂的筋骨。
身后是燃烧的洛阳，是人间地狱的哀嚎，是越来越近的追兵铁蹄。
“项翎……项羽……”
两个名字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纠缠、搏斗。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无比清晰地知道一点：这乱世，这暴行，让他感到发自灵魂的……愤怒！
他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弄明白这一切！
才能……撕碎这该死的乱世！
火焰在他身后狂舞，将那个踉跄却依旧挺首脊梁、没入黑暗巷道的浴血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一尊从炼狱中走出的不屈战魂。
巷道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口，吞噬了项羽踉跄的身影。
每一步都踏在碎石瓦砾和尚未冷却的尸骸之上，浓烟与血腥味无孔不入，刺激着他疲惫的神经和翻腾的胃。
左肩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额角的伤口被汗水混合着血污浸染，火辣辣地疼。
这具名为“项翎”的躯壳，脆弱得让他暴怒，每一次力竭的颤抖都在嘲笑着他昔日的无双神力。
“废物！”
他在心中低吼，不是骂敌人，而是骂这具身体，更是骂这该死的命运！
乌江的悲歌尚未散去，却又被抛入这比垓下更混乱、更卑劣的屠宰场！
他靠着冰冷潮湿的断墙，剧烈地喘息，汗水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砸在尘土里，溅起微小的尘埃。
项翎的记忆碎片还在不受控制地涌现：宫廷的肃穆、禁军的操练、同袍的笑脸……以及最后时刻，保护“卢尚书”的嘶吼……
卢尚书？
卢植？
一个模糊但似乎颇有分量的名字在项羽混乱的意识中浮现。是这具身体死前的执念？
“咻——！”
一支冷箭毫无征兆地从侧上方一处半塌的阁楼窗出，带着恶毒的尖啸，首取项羽的咽喉！
纯粹的战场杀意刺激了项羽那融入灵魂的战斗本能！
“哼！”
他甚至没有抬头，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猛地向后一仰！
动作幅度之大，几乎再次扯裂伤口，但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箭！
箭簇擦着他颈侧的皮甲掠过，带起一溜火星，深深钉入他身后的土墙，箭尾兀自嗡嗡颤抖。
“上面有贼子！”
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从巷口和阁楼上同时传来！
至少七八个西凉兵，手持刀盾弓弩，从前后两个方向包抄过来。
阁楼上的弓箭手再次搭箭，冰冷的箭头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项羽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极地寒冰。
疲惫？
伤痛？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统统被一股更原始的、属于掠食者的狂暴所取代！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狭窄的巷道，前后夹击，上方还有弓箭手压制。
无处可逃！
“唯有……杀出去！”
霸王的骄傲不允许他坐以待毙！哪怕这躯体残破不堪！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剧痛，眼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杀戮意志。
他不再倚靠墙壁，反而主动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出，虽然依旧不稳，但一股无形的、凝若实质的惨烈杀气陡然爆发！
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亮出了最后的獠牙！
这股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恐怖气势，让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持盾西凉兵动作明显一滞，眼中掠过一丝骇然。
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如此蛮横的杀意！
仿佛面对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头来自洪荒的巨兽！
“杀！”
项羽暴喝一声，声如闷雷，震得巷道嗡嗡作响！
他不退反进，主动迎向正面冲来的敌人！身体虽然踉跄，速度却快得惊人！
他根本无视劈砍而来的环首刀，身体如同鬼魅般一矮一旋，间不容发地从两把刀的缝隙中滑过！
同时，右拳如同出膛的重炮，带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狠狠轰在左侧盾兵的盾牌边缘！
“咚！”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那厚实的木盾，竟被这蕴含了项羽全部愤怒与求生意志的一拳，生生砸得从中断裂！
盾牌后的士兵只觉得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传来，手臂瞬间麻木，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撞在身后的同伴身上，引起一阵混乱。
项羽毫不停留，借着反震之力，身体不可思议地扭转，左臂如同铁鞭般横扫！
虽然左肩剧痛钻心，但这横扫却精准地砸在右侧士兵毫无防护的脖颈上！
“咔嚓！”
颈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士兵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倒地。
“放箭！快放箭！”
阁楼上的弓箭手惊恐地尖叫。
弓弦震动！
两支箭矢一上一下，带着尖啸射向项羽！
项羽仿佛背后长眼，在箭矢离弦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
动作狼狈却极其有效！
一支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另一支则深深扎入他刚才站立的地面。
他扑倒的同时，右手抓起地上半块沉重的断砖，看也不看，凭着感觉朝着阁楼窗口的方向狠狠掷去！
“呜——！”
断砖带着恐怖的风声，如同一枚投石机射出的石弹！
“砰！哗啦！”
砖石准确地砸穿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窗棂，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和重物坠地的声音，阁楼上的威胁暂时解除。
正面剩下的几个西凉兵被项羽这凶悍绝伦、以伤换命的打法彻底震慑住了！
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同伴，看着那个虽然满身是血、摇摇欲坠，但眼神却如同魔神般冰冷的男人，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们握着刀的手在颤抖，脚步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
“挡我者……死！”
项羽缓缓从地上撑起，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染红了半边脸颊，更添几分狰狞。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每一步都像踏在那些西凉兵的心口上。
他手中没有武器，但那无形的气势，比任何神兵利刃都更令人胆寒！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远比普通骑兵冲锋更加震撼、更加沉重的马蹄声，如同狂暴的雷霆，由远及近，碾压过废墟的嘈杂，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一股比项羽此刻散发出的杀气更加纯粹、更加磅礴、更加……非人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般汹涌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