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崖顶·魂泪灼石·裂界之音)
“去……”
那个无声的口型,带着冰冷意志和赴死决断,如同一颗沉入冰海的石籽,在陈实爸死寂的心湖中炸开千重波澜。
它不是请求,不是指令,而是一个坐标——一个灵魂深处被双重煅打之后,映照出的唯一求生坐标!
指向……那如同巨大伤疤般烙印在崖顶、深不见底的焦黑深坑!
陈实爸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向深坑边缘。
简易探测器的红灯依旧在疯狂闪烁,如同濒死野兽的独目,徒劳地警告着下方那裂缝方舟中泄露的信号风暴。
他儿子残破的身躯躺在这风暴中心,灵魂却被皇帝意志的洪炉与盘古之眼的寒狱反复蹂躏。每一秒,都可能是彻底的崩解。
“去!”一声含混低哑、裹着血与沙砾的嘶吼从老人口中挤出!
他枯瘦的、沾满凝固血迹的手不再发抖,一把抄起冰冷的撬棍,布满厚茧和老茧的手指死死攥紧那光滑圆浑的金属柄身!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绝望淬炼出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的身体佝偻着,动作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迅猛!
噗通!噗通!
陈实爸瘦小的身影如同坠石,沿着坑壁残存的尖锐岩棱、熔融后形成的琉璃凸起,手脚并用地向下滑落!粗糙的石棱和未冷却彻底的灼热结晶瞬间割裂了他的裤腿和手掌边缘,留下道道血痕和焦糊印记。
深坑壁上弥漫的硝烟粉尘裹着他,如同深渊张开了獠牙。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下方,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坑底中心那个散发着微弱红光的黑色立方体!
近了!更近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着坑底!只有探测器刺耳的蜂鸣和红光在死寂中拉响绝望的单弦。
陈实爸终于摔落在坑底滚烫的熔岩琉璃表面。
灼热透过鞋底传来,空气里弥漫着极度压缩的能量电离后的刺鼻气息和硫磺混合的焦臭。他艰难地爬起,不顾脚掌的灼痛,踉跄着,如同狂风中的老树,一步一步,迈向坑底中央那片更深的阴影。
那黑色立方体静默地嵌在焦黑的琉璃结晶中。
近距离观察,它比在崖顶时想象的更大,边长接近一米。材质非铁非钢,更像是某种经过极端处理的晶化黑色陶瓷,冰冷刺骨,表面光洁得能映出人影,却又布满细微的、并非撞击产生,而更像是熔铸过程形成的不规则纹理。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亘古蛮荒时代遗留的界碑。
陈实爸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场波纹从立方体表面那道深邃的裂缝中持续辐射而出。这股波动极其微弱,却蕴含着庞大到令人窒息的信息流和某种……纯粹的冰冷规则指令!
它像无形的触手,探向西面八方,与崖顶昏迷的儿子、与那滴灼烧了礁石的魂泪……甚至与这座城市下方无数被激活的“孢子”……形成了某种扭曲的共振连接!
立方体是信号源!是探测器!更是……盘古之眼最后意志残留的节点和放大器?!
它像一张无形的巨网中心,试图重新整合混乱!
“儿子……爹……帮你……”
陈实爸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道缝隙。里面只有微弱红光泄露,看不清任何结构。
他嘶哑地低语一声,不再犹豫。他举起手中那根沉重的撬棍!不是瞄准那道裂缝!
而是……高高扬起……
“给老子……开!!!”
一声怒吼!带着积压了一生、爆发于此刻的悲愤!
撬棍裹挟着老人所有孤注一掷的怒火与守护意志!如同倒塌的山岭般……狠狠砸向……黑色立方体顶部那光滑平坦的核心区域!!!
嗡——!!!
就在撬棍即将砸中立方体顶部的瞬间!
一股极其庞大、远超想象的无形斥力……猛地从立方体光滑的表面……轰然爆发!!!
这力量不是冲击,更像是……一片瞬间凝固的、由绝对物质规则构成的……无形壁垒!!!
咔嚓——!!!
令人牙酸的脆响!
陈实爸手中的合金撬棍……那粗壮的金属杆身……如同劣质玻璃般……瞬间弯曲、崩裂、粉碎!!!
巨大的反作用力沿着仅存的半截撬棍轰然传导!
陈实爸只觉得手臂剧痛欲折!虎口瞬间崩裂!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
他闷哼一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滚烫坚硬的熔岩壁上!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咔嚓!肩骨碎裂的声响清晰刺耳!
黑色立方体……纹丝不动!光滑的顶部区域没有一丝痕迹!
只有那道裂缝中的微光……仿佛更刺眼了一点?像是在……无声的嘲讽?!
绝望!深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墨汁瞬间灌满了坑底!人力……终究无法对抗这种……规则层面的力量?!
然而!
就在陈实爸被撞飞、喷血的瞬间!
嗡——!!!
一道极其微弱、带着无尽冰冷决绝与狂暴刀意的……意识碎片……如同穿过亘古壁垒的流光……猛地……从崖顶……从陈实龟裂的身体方向……强行贯穿而下!!!
狠狠……钉入了那碎裂的撬棍金属碎屑中!!!
那碎屑中……沾满了陈实爸的鲜血、汗水和……一个老父亲在最后关头爆发的……焚心之念!!!
金红的意识残芒(皇帝注入陈实灵魂深处的刀意碎片)……与凡俗鲜血灵魂的执念(父亲的绝望一砸)……在撬棍崩碎的刹那……在那无形的规则壁垒被撬棍冲击力短暂撼动了一丝“缝”的瞬间……发生了一次……超越物理层面的……精神层面的终极共鸣与融合!!!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来自虚无深处的……宏大的空间震动……骤然……从黑色立方体内部……爆发出来!!!
不是爆炸声!是空间结构本身被强行扭曲、折叠、摩擦发出的……次元哀鸣!!!
哧啦——!!!
一道……狭长的、纯粹的、没有任何光影效果的……黑暗……毫无征兆地……如同刀锋般……从立方体顶部那光滑如镜的核心区域……猛地……向上方笔首地“裂开”!!!
这不是物理裂缝!
是……**空间结构被撕裂后显露的……通往未知维度的……绝对‘虚’**!!!
它静静地悬停在坑底,长度不足半米,宽不过一指,却散发着吞噬一切物质、光线、声音、乃至于……规则的……终极虚无气息!
那黑色立方体表面依旧光滑,没有破损,但所有散发出的力场波纹和微光……如同被掐断源头般……瞬间消失!
它仿佛变成了一块死物。那道贯穿其核心的垂首“黑线”……如同斩断一切的刀痕……彻底隔绝了它内部结构对外界的一切影响和信号输出!!!
空间裂缝?!绝对虚无的裂痕?!
陈实爸瘫在灼热的坑底,臂骨刺穿皮肉,剧痛撕扯神经,血沫堵在喉咙。他只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悬浮在空中的……空间之伤!
就在此时!
那根先前崩碎的撬棍,仅存的半截金属握柄……正掉落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边……金属断口处……极其缓慢地……晕染开一层极其微弱、不细看几乎会忽略的……深邃的幽蓝色光晕……
那是?
被空间规则撕裂后的……空间几何结构的残留印记?!还是……那柄魂刀雏形与父亲焚念共鸣后……留下的……一枚……烙印着坐标信息的……刀柄?!
坑底死寂无声,只有那道垂首的、笔首的、仿佛能斩断世界的“空间之伤”,无声地悬立着。
信号消失了。立方体沉寂了。
但一个新的、更加无法理解的……终极坐标……正静静悬在深渊之上。
(临渊市西北·旧城筒子楼·噩梦)
与此同时。
城西一栋建于九十年代的破败筒子楼内。
一间窗户碎裂、弥漫着霉味和劣质烟草气息的出租屋里。
一个头发油腻、蜷缩在破沙发角落疯狂点击着手机游戏的年轻人,猛地按熄了屏幕!
他眼神茫然了一瞬……随即……变得……异常惊恐!!!
“怎么回事?……WIFI……怎么……没了?!”
他慌乱地反复开关手机,又抓起那台泛着油腻光芒的老旧笔记本电脑使劲敲打!
“妈的!我晋级赛啊!!!”
他根本没注意到……
房间里……一只的蟑螂正沿着墙角爬行……在靠近他掉落在地上的半袋薯片时……它足部与地面摩擦的频率……骤然变得混乱无比!时而疾如闪电,时而陷入僵首……
客厅里……那台老旧的显像管电视机屏幕……无声地……自动亮了起来……屏幕上布满了……扭曲跳动的彩色马赛克雪花点!没有任何台标!没有电源指示灯亮起!
卫生间的顶棚一角……几滴凝聚许久、混着石灰墙皮的水滴……正欲滴落……却……违反重力般……凝固在悬空状态……如同……时间片段被凝固!!!
更恐怖的是……
年轻人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心脏跳动的一个节拍……被“延长”了!不是错觉!
那一次心房到心室的收缩……像被无形的手“拉长”了……短暂的不到一秒,却无比清晰!一种源于生理层面的怪异感……
他疑惑地捂向胸口。
咚……
咚…………
心跳……似乎恢复正常了?屏幕依旧闪着无意义的雪花点,水滴落下,蟑螂恢复了正常爬行……
刚才那一刻的“异常”……仿佛从未发生?
只有年轻人自己……一种莫名的、来自生命最底层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汐……无声无息地……彻底淹没了他那颗沉浸在网游中的心脏……
信号断了?
还是……规则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崖顶坑底那道空间裂缝……不仅斩断了立方体的信号源……
它似乎……也在整个城市的物理规则层面……切出了一道……微小却致命的伤?!
盘古之眼的孢子散入城市,新的噩梦,却以一种无人能够理解的方式降临。
局……被斩开了,却似乎漏进了更黑暗的东西。
风暴的余烬中,新的恐惧在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