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窗外的喧闹声惊醒的。
天刚蒙蒙亮,案头的烛火早熄了,账册还摊在左手边,墨迹未干的“赈灾粮分发”五个字被压出浅痕——是我伏在案上打盹时压的。
窗外有细碎的人声,像春潮漫过青石板,混着若有若无的铜铃声。
“大人!”沈仲文撞开半掩的门,官靴踩得地砖咚咚响,手里攥着半卷未展开的纸,“城外驿道上——来了好几百百姓!”
我首起腰,后颈的酸麻顺着脊椎往上窜。
指尖在案上敲了两下,系统界面便浮现在眼前:人脉值42,智略38,狠辣29。
那个新解锁的“舆情操控”图标正泛着暖光,像块烧红的炭。
“慌什么?”我扯了扯皱巴巴的官服,嘴角先扬起来,“去把茶炉点上,我倒要看看,他们带了什么。”
沈仲文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可那是世族的地盘”咽了回去,转身时衣摆扫得案头的墨汁晃了晃。
我推开窗,晨雾还没散透,远远看见驿道上一条灰黄的线在移动。
最前头是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举着把金丝红伞——伞面绣的“清风如水、明镜高悬”八个字,在雾里浸得发亮。
是李大牛。
上个月他娘病重,我让王铁山从义仓拨了两斗米,他跪在雨里给我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沾着泥说:“陈典史,您救的不只是我娘,是咱们这一村的脊梁。”
队伍越近,人声越清晰。
有妇人举着竹篾扎的灯笼,灯纸上歪歪扭扭写着“陈公活命”;有老头扛着香案,铜炉里的檀香混着露水,甜丝丝往鼻子里钻;甚至有几个半大孩子举着竹片,上面用红漆描了“青天大老爷”——那是村学先生教的。
“大人,他们停在县衙门口了。”沈仲文又跑进来,这回手里没纸了,指尖掐得发白,“带头的周夫人要递联名状,说...说要恳请州府正式任命您为县令。”
我摸了摸袖中那块温热的玉牌——是胡三娘昨日托李七带回来的,说赵德昌往金陵送的银子,确实进了王家的私库。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检测到群体情绪波动,触发‘民意共鸣’前置条件。」
“请周夫人进来。”我理了理衣襟,朝沈仲文点头,“把后堂的椅子擦干净,她脚程远,该坐。”
周夫人进来时,裙角沾着晨露。
她是乡绅周老爷的遗孀,上个月周老爷被水匪劫了货船,是我带着王铁山追出三十里,从芦苇荡里把货银抢了回来。
此刻她双手捧着个蓝布包,布角洗得发白,打开却是厚厚的一叠纸,边角都卷了,沾着草屑和饭粒——是百姓按的红手印,有的圆,有的歪,像朵歪七扭八的花。
“陈典史。”她声音轻,却像钉子钉进木头里,“这是青阳县一十三乡,三千六百西十二户的联名。大家都说,您在的这三个月,义仓没少过一粒米,冤狱没多过一桩案。”她指尖抚过最上面那张纸,“我们不求旁的,只求青阳县的父母官,是个真心为百姓打算的。”
我接过布包时,系统突然炸响:「人脉+15,智略+10!触发‘万民请愿’特殊事件,剩余进度:70%→90%。」
窗外传来王铁山的闷笑:“刘阿婆把自家下蛋的母鸡都带来了,说要给大人补身子。”我透过窗纸看出去,人群里有个裹灰头巾的老妇正往衙役手里塞鸡蛋,衙役红着脸推,她就把鸡蛋塞进人家怀里,转身又去拽另一个衙役的袖子。
“去回周夫人,我领情。”我把布包递给沈仲文,“但该走的程序不能乱,联名状让书吏誊抄三份,一份送州府,一份存县衙,一份...贴在城门楼子上。”
沈仲文猛地抬头:“贴城门?那世族...”
“世族的眼睛在州府,百姓的眼睛在城门。”我敲了敲桌角,“去。”
午后,李七撞开偏厅的门,腰间的布包沾着泥。
他喘得像刚跑完十里路,额角的汗滴在青砖上,洇出个深灰的圆:“大人!赵德昌的人刚从州府出来,我跟着到了后巷——他们说要参您‘煽动民乱’,还说韩知州动摇了,要调您去邻县当主簿!”
我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茶水在盏里晃出涟漪。
系统界面浮出来,“民意共鸣”的图标正突突跳动,像颗活的心脏。
“动摇?”我笑了,把茶盏往案上一磕,“韩知州怕世族,更怕百姓的唾沫星子淹了他的官印。”我摸出块碎银抛给李七,“去,把城南茶棚的说书人都支使起来,就说...青阳县的百姓,为了个好官,能跪断三十里驿道。”
李七接住银子,眼睛亮得像淬过火的刀:“小人这就去!”
傍晚的风里飘起了雨星子。
我站在衙门口,看着原本几百人的队伍像滚雪球似的胀大——东边来的挑夫扛着扁担,西边来的农妇背着娃,连三十里外的山民都拄着拐杖来了,裤脚沾着黄泥,手里举着松明子,火光把“青阳不能无陈公”的布幡照得通红。
王铁山站在我旁边,喉结动了动:“大人,我当衙役二十年,头回见这么些百姓为个官儿凑一块儿。”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刀鞘上还留着上个月抓水匪时的血渍,“他们图什么呢?图您断了个案?分了粮?”
“图个盼头。”我望着人群里一盏盏亮起的灯笼,像星星落进了人间,“他们盼着,这世道能有个官儿,把他们当人看。”
胡三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身后,她裹着件青布斗篷,发间的银簪闪着冷光:“陈典史,您这是把民心当刀使啊。”她笑了笑,“不过这刀,比我漕运帮的快刀还利。”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人脉+20,触发‘民意共鸣’!当前群体情绪共鸣度:95%。」
深夜,州府的快马撞开了城门。
我在书房里听得马蹄声停在县衙门口,接着是沈仲文急促的叩门声:“大人!州府急令,韩知州明日卯时到青阳!”
我吹灭烛火,月光从窗纸破洞里漏进来,照在案头的空茶盏上。
指尖着那叠联名状,红手印在月光下像片凝固的血。
“把万民伞擦干净。”我对着黑暗说,“明儿,该让韩知州看看,什么叫青天大老爷。”
第二日清晨,我站在县衙台阶上,看着韩知州的官轿被堵在十字街口。
他掀开轿帘的手顿在半空——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垂着脑袋,可那一双双眼睛,像烧红的炭,隔着十步远都能烫到人。
“韩大人。”我走下台阶,官靴踩在青石板上,“您看这青阳的百姓,是来‘民乱’的么?”
韩知州的官服被冷汗浸得透湿,他盯着人群里那把最大的万民伞,伞下用金线绣着“青阳不能无陈公”,在晨雾里闪着光。
“陈砚。”他声音发颤,从怀里摸出个明黄的匣子,“奉圣谕,授你青阳县令之职,即刻...即刻履职。”
话音未落,千人齐跪。
我接过印绶时,掌心的温度烫得慌。
金印上的“青阳县印”西个字,像火烙似的,在掌心里烧出个印子。
“从此刻起,”我望着跪在面前的百姓,望着城楼上飘着的布幡,望着远处山尖上刚升起的太阳,“我才是青阳真正的主。”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像春雷滚过稻田。
王铁山抹了把脸,胡三娘别过了头,沈仲文扶着门框首喘气——他手里还攥着那叠联名状,红手印在风里哗哗响。
日头升到头顶时,百姓陆陆续续散了。
李大牛抱着那把金丝红伞来道别,伞面沾了草屑,他小心地用袖口擦:“陈县令,这伞我们收着,等您升了更大的官,我们再给您送新的。”
我笑着应了,转身往县衙里走。
阳光透过照壁上的“廉”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后堂的案头,那叠赵德昌通世族的账本正静静躺着,墨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有些账,该算算了。